乌合之众
深夜两点多,经过的车,带起雨后路面的水滴飞驰而过。
“赶着投胎啊!”看了看裤腿上的泥点,李顾对着绝尘的车尾嘟囔。
“等我有钱了,下雨,减速……”在李顾惯有思维里,车是有钱人的标配。
“就算我有了奔驰,不会嫌弃你,你是我初恋……哥们,加油啊!”对着单车抒发完情绪,李顾继续前行。
到了回家路上唯一的斜坡,李顾深吸了口气,刚冲一小半,一道光束从后面射来,“卧槽!早不来,晚不来!”
时不时有喝了酒的司机夜归,为了安全起见,李顾脚撑地停在了路边,对即将经过的车,准备好了注目礼和满嘴牢骚。
它却缓缓停在了在李顾面前。
李顾惊恐的看着徐徐下沉的车窗玻璃,仿佛那里随时会现出一个满脸血迹狰狞的脸。
“胆这么小,还骑单车回家……”副驾出现一张带着笑意俊朗的脸。
“be?!…以为是问路的,我不太熟悉这里的路……”看着是认识的人,李顾心虚的狡辩。
“刚下了雨,多冷啊!来,上车。”车里的人并没揭穿他。
“呃……不用了,不冷!”
温暖的车厢顾然很有吸引力,可总不能把’初恋’扔在路边吧!更重要的是,明天还得打车过来取,那又将是一笔‘巨款’。
be对驾驶室的人说了什么。车门响过后,走下来一人,车前射灯的光束黑了两秒,那人绕过车头,“单车放后备箱!”
“不用不用,一会儿把你车划花了……”他的声音醇厚低沉,没等反应过来,温暖的大手覆在了李顾冰凉的手背上,李顾嘴里说着‘不用不用’,却下意识的抽回了手。
那人握住车架,提起单车轻松的放进了后备箱,还往里把单车推了推:“掉不下来!卡住的!”
李顾被他行云流水的动作弄的有些懵圈,自己对’初恋‘能用上的词一般都是’抬,扛,搬’而眼前这个身材并不高大的人,单手就提起了他的’初恋’!
坐上车的后座,一阵暖意袭来,李顾尴尬的搓了搓手,“哥,谢了!”
be的嗓门陡然加大:“谢我干什么,要谢就谢梁总!”
“谢谢梁总!”李顾识时务的赶紧送上。
“梁总,这是……”be正想介绍,却一时间结巴了,因为他不知道李顾的名字。
也难怪,他们从事的是一项’特殊’的行业,为了洋气,清一色的都用英文名,而不用真名。
“lee。”李顾提醒他。
“梁总有时间去捧捧他场,这孩子很讨人喜欢的。”be把话岔开,缓解尴尬。拙劣的’推销‘只换来对方的淡淡的一声:“没问题!”
李顾抬头,后视镜里的双眼眼窝很深,有些狭长,鼻子挺括,五官立体,眼角似乎带着笑。
“lee,梁总人特别好,从来没为难过谁!别人哪有这么好,能送我回家。”be开始了一顿彩虹吹嘘。
李顾“哦”了一声,他早已见惯不怪,他们’老人’当着客人面夸赞,从来没有底线。
剃头担子一头热,两个人都不配合,车里的气氛略显尴尬,能说会道的be只好换了话题,“lee你住哪儿,我在国贸附近下。”
“我住吉祥巷,在胜利小区后面。”
“那我先到,一会儿就麻烦梁总送lee……”
“不用,不用!我们一起下车,我骑单车就行,离家也不远了。”李顾并不是单纯的客套,他住的地方比较偏,几乎贯穿了整个市。
“你每天骑车到‘公司’得多久?”
“正常一个半小时,快就一个小时……”
“我正好去那边,顺路!”那个低沉的声音响起。
这人怕不是播音专业毕业的?习惯用胸腔发声?!这么有磁性!
“梁总,我替lee谢谢你了!我就说梁总是个好人吧?!咱们每天三更半夜下班,多危险,打车也不过五十块钱吧!”be喋喋不休就像bg。
“谢谢!”李顾对着后视镜的目光喃喃。
be下车以后,车里安静的只听的见车和风摩擦的声音。
终于到了巷口,李顾刚听见拉手刹的声音,侧目见那人也要下车,赶紧说:“不用下来了,我自己能扛!”
李顾的阻止没有起任何作用,那人还是先下车,把单车‘提’到了他面前。
“谢谢……”李顾还准备客气的再说点什么,耳边传来他简单明了的一声:“嗯!”没等李顾发挥,人和车就消失在他视线中。
四个月前,李顾以四分的差距,和自己心心念念的大学失之交臂。
给家里提出复读的要求,父亲说:“一年两千多的学费,明年再考不上,又一年!……”
高考失利的失落加上父亲的质疑,李顾偏执的认为,是父亲舍不得钱!一赌气,他离家出走,到了这座南方的城市,计划打工挣钱供自己读书。
学历不高又没有工作经验的他,高薪轻松的工作轮不到他。以为能吃苦就行,在工地干了两天,被委婉的劝退:“你这细皮嫩肉,哪是干这个的料!”
带来的钱花的差不多了,同住在小旅馆的室友,深吸口气,仿佛鼓足了很大的勇气似的,指着报纸上的一则招聘启事:“要不,我们去这里试试……”
“夜总会男公关?!”各项要求貌似都算符合,月薪一万起!!!
爸妈的工资一个月加起来还不到六百,这份工作,干一个月就成‘万元户’,够复读几年的了?!
“这?恐怕我干不了!”不要求学历,不强调工作经验,只需要五官端正。
虽然在小县城长大,但李顾也懂得天上不会无缘无故掉馅饼,贪小便宜吃大亏的道理,何况,这还不是‘小便宜’……
“还剩四十块钱了,今晚住宿费五块,明天早餐两块……你还有多少?”两个人心里都明镜似的,只是现实太残酷,帐一算,更没底气。
“我还有一百一十五,一百是今天工头可怜我的,说一般干两天是不给工资的。”李顾如实回答。
刚来时,李顾住十五块一晚的单间。住了三四天还没找到合适的工作,带来的两百多块钱每天见少。李顾慌了,换到了这间一晚上只需五块钱的四人间,认识了23岁的贺明博。
贺明博家住北方农村,初中毕业后在老家烧过砖,跟过大车,下过煤窑……当他对未来充满期待时,谈了三年的对象和他分手了。理由是,他打工这么多年,连一辆摩托车都买不上,偶尔去上班的地方给他个惊喜,见到的都是他脏兮兮的样子。
遭受失恋打击后的他,带了三百块钱和十几条火腿肠,从遥远的北方来到这座拥挤的城市。决心不出人头地不回老家,让他的前女友哭着求着也要回到他身边。
可初中学历的他,高不成低不就,十多天了也没找到合适的工作。白瞎了他一米八八,一副干体力活打造出的,散发浓烈男性荷尔蒙的身板。
四人间几乎每天都有’新人‘来,有的住一天,有的住两三天。有和他们一样,来这座城市找工作的,有来投奔亲戚的,也有纯属路过的。
铁打的四人间,流水的房客,最后剩下这两人,不知不觉‘同居’好几天,变成了’惺惺相惜‘的室友。
“工地我不干!我发过誓,以后都不会干脏活,要让我女朋友给我惊喜时,我是干干净净的。我挣钱就为女人!你呢?”贺明博说的咬牙切齿,明亮的眼睛里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