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仁得仁
屠有仪是回房间取了剑才往下赶的。她没着急冲去和鬼对峙,而是先找到了族长邹敬,告诉他自己知道的所有情报和现在的情况。
在邹敬面前,她对叁氏布阵一事未作丝毫评判,对他们的计划中将自己排除在外的狠心也只字未提。邹敬当然也完全没想到、或者说根本没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仿佛那是理所应当的,她就该毫无抱怨。他拍拍屠有仪的肩膀,像是颇为信任和依赖似的,说,有仪啊,你放心,你的妹妹我们会照顾好她的。屠有仪只是点头,便再无二话了。她所为的,仅此而已。
很快,叁家的族长又重新聚在了一起。屠有仪跟随着他们找到封雨时,看见的就是吕弄溪企图跳窗而出的情景。他扔出那把自己送他的匕首,但只争取了一秒钟不到的时间。下一刻他被封雨追上,一刀直捅入腹中。
屠有仪惊声尖叫,回过神时却发现,众多人中失态的仅有自己。神农氏的那群人里。包括吕弄溪的亲生父母,和与他有血缘关系的叔叔伯伯婶婶,此时都面色凝重。可那并不是担忧,而是苦恼。
族长邹敬还瞥了她一眼,示意她的失礼。
屠有仪张了张口,什么也没有说出。一只手忽然握住了她,她转身一看,是邹琳。邹大小姐眼中噙着泪水和无奈,冲她摇了摇头。
屠有仪握紧了手中的剑。
鬼好对付,但是恶鬼不好对付。一般来说,十个人对付一个恶鬼差不多;但是依照屠有仪的能力,能来个一对一。不过,她应该打不过封雨,更别说想要从他手中救下吕弄溪……至少凭她一个不大可能。
如果窗户底下的白素贞也来帮忙,估计能行。但是她怀中的桃生,情况看上去很不稳定。如果这位少主加入了鬼,那于他们人而言,局面会更加不利。说实话,白素贞和桃生这妖王和少主的尊卑本来就不严谨,屠有仪并不觉得白素贞可以打得过桃生。
如果大羿也在的话,倒是……
可惜他不在。
屠有仪不知道他在哪。眼瞧着白素贞在这儿,大羿应该也不会停留在外才对。那他既然在酒店内,为什么不出来帮忙呢……屠有仪不敢深想。
“你今天晚上就守在琳琳身边,寸步不离确保她的安全,一点岔子也不能出。知道了吗。”
邹敬十分看重这个女儿,因为她已经怀了孕。如果今天晚上顺利拿到了黄土,那女儿肚子里这个孩子,将会是叁氏中最先出生的血统最纯正、天赋最强的下一代。
“琳琳如果有什么闪失,你们几条命也不够赔的。”邹敬还回身半是恐吓半是强调地叮嘱了其他几名家族侍卫。屠有仪知道,这些话也在对她说。
保护邹琳的安全,屠有仪自当做到。但是她不确定到底要不要守在邹琳身边寸步不离。吕弄溪就在不远处。如果他真到了生死关头,她难道能做到只顾着邹琳却见死不救吗?
但众目睽睽之下去到吕弄溪的身边又太明显,族长注意到她的失职,会不会……
正纠结着,她被邹琳握住的那只手忽然一紧。屠有仪看向她,明白了她的意思。
找机会救下吕弄溪。
“人都来齐了啊。”
封雨站定,手腕转动,掌心的眼珠子环顾四周。
“好,真好……”众人真那破锣嗓子中听出了满意,觉得既变扭又恐怖,“白费这些力气把你们叫过来,是为了我的私心。我想要看着自己大仇得报的这一天,见证你们的死去。”
一万年前的事,屠有仪方才一并告诉了叁位族长,和在场的所有人。害怕和焦虑的情绪在人群中蔓延,独独没有羞愧。也许是出于求生本能,又也许是因为,会觉得羞愧的人,一开始就不会选择来到这个酒店。
“这件事与我们有何相干”,姬非嚷嚷,此时姬若天根本无心管他,“那都是祖宗犯下的错,我们可完全不知晓。”
“这话说得真有意思,”封雨的嗓子越说越顺,吵架也能胜任了,“外面的事情,不是你们做的吗。”
“外面的……一码归一码!”姬非喊得大声,似乎这样就有理了。
“外面的事又与您有何关系呢?”邹敬说,“多管闲事只会伤了和气。您若是现在住手,事成之后,我们也将那黄土和您平分如何?对于鬼来说,黄土亦是十分珍贵的吧。”
他自以为给出了个无法拒绝的共赢条件。
“满嘴喷粪,死不悔改。人长着一张嘴真是白瞎。”封雨的喉咙不慎熟练地表达着鄙夷。
邹敬一愣,登时脸黑如锅底。
“看到我身边的那些鬼了吗,可怜他们就是没有嘴。不然的话,定叫你们好好听一听你们的罪。那可是真真切切的,绝不掺假,也叫你们死个明白了。”
“你们是要向人族公然宣战吗!”姬若天吹胡子瞪眼,“大羿呢,他这个宗布神去哪了——”
自从神在东海这边专门划了一块地方做冥界,供鬼停留轮回,人间就极少在见到鬼。人与妖,和鬼之间不会发生什么地盘争夺一类的事,井水不犯河水。偶有恶鬼出没,也是人、妖,和冥界派来的鬼差合力将他们捉回东海去,哪里经受过和如此多只鬼对峙的情况。
“宗布神呢——宗布……”
姬若天叫到一半没叫了,才想到什么似的,悻悻然闭上了嘴。万一大羿此时是在外面的阵法中……好像是他们自己把自己的路给堵死了。
“大羿?”封雨冷笑道:“你们还真敢叫他。”
“若不是当年女娲娘娘仁慈,在他死后让他去冥界当了宗布神,那今日来向你们寻仇的鬼,没准又会多一个。你们居然还敢叫他过来帮你们吗?你们确定他来了,不也是来杀你们的吗?”
这下彻底没人再说话了。
忽然间,封雨如有所觉般抬头,一边随手将吕弄溪扔去了地上。
尽管只是随手,他力气仍然十分之大,吕弄溪在地上滚了几圈,感觉到腹部的伤口又深了几寸。血约莫还在流,整个身体都已经湿湿的了,叫他分不清挨了这一下后有没有又流得多了些,也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血可以流。
神思昏昏沉沉,脑子好像掰成了两块,在想不同的事。一半在恐惧身上好疼,越来越冷了;一半在回想思考,刚才从自己兜里掉出来的那枚铜钱,是正面。
他当时心里想的是什么、求了个什么吉凶,抛出来的是正面?
“时候差不多了,”封雨看着天花板,“等老天喊个开始,我们也就开始。”
一时间,大家虽不知道他在卖什么关子,却也跟着看向天花板。
屠有仪没跟着一起。她时刻注意着封雨的动向,怕他突然发难。
她还注意着吕弄溪。这小子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失血过多,晕过去了,需要及时抢救才行。
余光中,旁边的桃生也站起来了。
屠有仪恨不得自己长出叁头六臂,将他们一个个盯牢。
头顶传来轰隆隆的声音,地面连带着整栋建筑都在颤抖。屠有仪下盘很稳,没有摇晃,但是察觉出了这波动的不同寻常。
是地震吗,还是天地大阵发动的某些征兆呢,又或者……她将目光投向躺在风雨身边的吕弄溪身上。
“好了,要开始了。”封雨开心地说。
在场所有大梦初醒般,意识到吕弄溪——这个更紧迫的问题。
面对鬼,他们人尚有一战之力;但是天雷倾轧而至,任他们十八般武艺,都将在一瞬间变为焦土。
姬非有些气急败坏道:“你疯了!这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