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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两个世界

 

蒙满了灰尘的白炽灯明着暗黄的光。

夜里寒风穿梭在门窗的缝隙之间,发出了细微的声响。

锈迹斑驳的水龙头即便反复拧紧,也避免不了因老化而渗出的水滴。

水滴落在胶盆的水面,伴随着清脆的滴答声,漾起一圈圈涟漪。

男人蹲在砖砌的水池旁,宽阔的肩膀随着手中搓洗的动作而耸动着。

厚厚的白色肥皂泡掩盖去了粗糙掌心上的薄茧,男人手中的小小扎花皮筋被搓了一遍又一遍。

在清水中洗去泡沫。

他小心的将扎花皮筋拧干,起身走到挂有一排衣物的晾衣绳旁。

插在地面的木棍作为一个支点,用废弃电线与屋檐之间牵起了简单的晾晒区域。

男人取下一个木夹,将手中的扎花皮筋稳稳的夹在了晾绳上。

随着啪的一声开关按响,夜色中稀薄的暗黄光源就此关灭。

男人的脚步越来越远。

挂在晾绳上的扎花皮筋,悄然凝出了一滴未被拧干的水珠,滴落在了布满青苔的潮湿地面。

睡在上下铺的父子呼噜声交错成曲,久而久之形成了一个和谐的节奏。

阁楼里还明着灯。

光线从木板隔层的缝隙之间不经意漏了出来。

肖纵坐在床沿,塑料台灯的微弱光晕不足以照亮他的脸。

在光域所及的狭小范围内,只能看清他手中捧起的纸盒。

曾经装有食品的纸盒四周加固着透明胶带。

随着他将盒盖开启。

一个个还套有包装袋,扣着标签纸的崭新发圈失去挤压,从盒子里膨了出来。

有桃红色打着蝴蝶结的,有浅紫色绣着蕾丝花边的,有大红色点缀着亮片的,还有米黄色波纹斑点的。

她从前,一直很珍视她唯一的扎花皮筋。

那个浅蓝色条纹的扎花皮筋。

她会在洗头的时候将扎花皮筋仔细洗过,挂在篱笆上晾晒。

她每天都戴着它,悉心呵护又万般珍惜。

他以为她很喜欢扎花皮筋。

所以,每每看到好看的发圈他都会买下来。然后越买越多,越买越多。多到整整一个盒子都快装不下了。

他一直以为,她很喜欢扎花皮筋。

可他如今才知道。

她喜欢的,其实是送给她皮筋的人。

指腹抚过盒子里的一个个塑料包装袋,在静夜里发出了明晰的轻响。

他曾无数次幻想着他将盒子交给她的场景。

幻象里她笑得开心,用装满星星的眼睛望着他。

幻象里他能听到她悦耳的笑声,幻象里他能对她说:

“何愿。你戴上,都好看。”

今夜之后。

他将幻想全部掐灭了。

——

从驾校里出来时,何愿神情为难。

她掏出手机,点开了莫许的信息对话框,双手点击着屏幕,发出哆哆哆的触屏反馈音。

“莫许,谢谢你帮我安排驾校事宜。学车的费用不应该由你出,我把钱通过信息转账转给你了,希望你能收下!”

指腹悬在发送图标上迟迟没落下。

犹豫再叁,何愿将“希望你能收下”改成了“请你一定要收下”。

她抿了抿嘴唇,似是下定决心一般摁下了发送图标。

终于松下一口气,她将手机放入编织袋,迈着大步朝学校的方向走。

刚走几步,只听手机信息提示音响起。

何愿立马停下脚步,从编织袋里重新翻出手机点开了最新的信息。

“员工培训在未与员工签订自愿合同的情况下,向员工收取学费,是州央区法不被允许的。我不能当一个黑心老板。”

紧接着,莫许又发来一个哭泣小猫的表情图。

即便因为学车费用的事情有些困扰,但当将那只可爱的哭泣小猫与莫许联想在一起时,让何愿不禁笑出了声。

离上晚课的时间还早,何愿想着要不要去学校与莫许碰个面,将今天已经去驾校登录完信息的事情当面告知他。

“我现在去学校。你是否有空?要不要一起吃晚餐?”

信息发送后不一会儿,对面发来了一个定位,并附带了所在教室的详细地址。

点开定位地图,何愿跟随着导航向学校走去。

从电梯里走出,何愿穿过走廊,驻足在了地址显示的位置。

教室的后门留有一道门缝。

从里面隐隐传来熟悉的讲课声。

原来莫许还没有下课!

何愿愣在原地有些无措,生怕自己的的贸然进入会打扰到课堂上的人。就在她打算在门口等待到这堂课结束时,几名学生甩着湿漉漉的手像是刚从卫生间里出来。

她们打开门紧跟着走了进去,当最后一人将要掩门时,迟疑着望向了站在门边的何愿:

“同学,你要进来吗。”

就这样。

何愿跟随着几人,走进了教室。

大门开启的一瞬。

那熟悉的声音才完完全全清清楚楚的流入耳畔。

环状阶梯型的教室比何愿上晚课时所在的教室更为宽敞。

对应着环形桌椅的挑高吊顶天花板是一圈圈灯线,充足的光线将整个教室照得极其明亮。

巨大的显示屏占满了一整张墙,站在讲台位置的男人正在专心授课。

因室内略高的空调温度他已脱去外衣,毛衣领口翻出浅色的衬衫领。

深显的面骨轮廓即便距离很远也能将他的精致五官刻画清晰,比起他的长相,他儒雅温淳的气质似乎更为夺目。

她望着他有些失神。

失神在记忆深处的一幅幅画面里。

时隔多年,她再一次看到他讲课的模样,熟悉又陌生。

熟悉于他一点也没有变,就像当年在北子坡中学一样。

陌生于此时此刻,他的完美授课似乎少了一分她熟悉的温度。那个当年他在北子坡中学课堂上,她最熟悉最亲切的温度。

授课结束时,学生们陆续离开了教室。

也有学生几人拿着平板电脑或者笔记本,围在莫许身周,与他讨论交流。

在不引起任何人注意的前提下,何愿悄悄的从一旁的过道慢慢前移。

在最后一位学生向莫许微微鞠躬表示感谢转身离开后,教室里再无他人时,何愿才蹑着脚步朝莫许靠近。

忽然。

站在讲台旁的男人脚下不稳,险些倾倒在地。

还好他一手吃力的撑在桌沿,另一手被急忙赶来的何愿稳稳搀扶。

“何愿。”

他勉强的牵起唇角,对她笑得并不自然。

细细的薄汗布满了他的额头,额侧因忍耐而鼓显青筋。

何愿低下头才发现,他不便行走的那条腿正在微微颤抖。

“怎么了,很难受吗?”

何愿满面忧色,小心翼翼的扶着莫许坐在了椅子上。

他强持着平静,轻柔说:

“没关系。”

“我能看看你腿部的状况吗?”

何愿知道自己的话有些失礼,但是面对她从未在他面上所见的疼痛难忍,此时她早已被关心占据。

男人突鼓着筋脉的手紧紧束在她的腕间,就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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