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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烟花

 

尽管谈嘉山迅速反应过来及时向后撤了身,却比不上何应悟闭眼的速度。

啊啊啊——

就知道电视剧看多了脑子会毁掉!

那会儿自己干什么不好,为什么偏要闭眼睛!

如果不是谈嘉山还在房间,何应悟一定会抓心挠肺到哐哐撞墙。

他竭尽全力克制住因尴尬而狰狞的表情,原本遒劲有力的字迹在紧紧攥着的笔下扭得东倒西歪。

当然桌对面的另一个人也没好到哪儿去。

谈嘉山的工作效率极高,何应悟的表还没填完,他便已经将自己的部分整理得差不多了。

但听见耳边簌簌不断的写字声,谈嘉山一点儿也不想抬头。

手边的一整瓶矿泉水已经被他喝到了底,可谈嘉山仍然感觉嘴里有芒果干味。

谈嘉山甚至怀疑,以后只要看到和芒果有关的玩意儿,就会想起今晚鬼迷心窍啃了一口何应悟嘴巴的自己。

上上回咬对方大腿、上次偷看人家自渎、今天啃何应悟的嘴巴。

自诩正人君子的谈嘉山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因为寡得太久,导致身体里不明不白地分裂出了一个流氓预备役。

如果说前两次是因为中毒和酒店玻璃设计,勉强还能说情有可原;但这一回,他完全找不到为自己的越界行为开解的借口。

谈嘉山的控制欲极强,甚至到了有些病态的程度。

这种控制欲倒也不全算是缺点,至少从谈嘉山以往就任的餐厅每年拿到的奖项数量、《炊金馔玉》杂志社的评审员积分排名,和臭味相投的强迫症朋友类型就能看出,他将个人性格与工作及生活融合得极好。

尽管他不会以此干涉或者试图干涉他人,但谈嘉山那过度关注细节、反复检查进度、对结果要求至臻至美的行为,难免会叫身边共事的人压抑或者焦虑得喘不过气来。

奇怪的是,何应悟好像并未受其影响。

说是钝感也好、老实也罢,对于谈嘉山吹毛求疵且极具主观色彩的挑三拣四,何应悟从来都是照单全收。

不管谈嘉山提出的条件有多苛刻,态度有多恶劣,何应悟总是会在时限内超标准完成,甚至偶尔还会给自己带来些计划外的惊喜。

——就像是有人随手在窗外撒了把杂野种子,莫名栽出了一丛漂亮又极具生命力的花蔓。

更可怕的是这花蔓还顺着窗户缝往屋里钻。

何应悟那对大而亮的瞳仁同卷曲头发的颜色一般浅,无论看什么东西都带着一股子认真的劲头,偏偏在望向谈嘉山的时候,总是带着恳求又狡黠的意思。

磨得谈嘉山不知不觉就答应下来,陪着这人干了一堆不在他日常计划表上的、幼稚又无聊的事情。

但何应悟实在是太了解谈嘉山这吃软不吃硬的纸老虎性子了。

他求人的时候,总是连哄带骗地拿可怜得紧的眼神与酒窝、梨涡连番攻击,非得烦得谈嘉山莫名其妙答应些神戳戳的提议不可。

比如两人评审计划中的大部分餐厅用不着伪装身份,但何应悟偶尔会借着本部给的“仅供参考”的评审员建议,照本宣科地为两人各自安上乱七八糟的身份,拉着谈嘉山大玩角色扮演。

短短半年,谈嘉山捏着鼻子扮演过何应悟的老板、舅舅、哥哥、姐夫、男朋友。

以至于现在何应悟不管叫谁,谈嘉山都会下意识抬头去看这人是不是在叫自己。

更不用说谈嘉山还浪费了不少时间,干了一大堆诸如陪着何应悟看没营养的爆米花电影、买散装玉米粒在废弃的公园里喂鸽子、在跳蚤市场淘旧书旧报纸的之类鸡毛蒜皮的琐事。

真的很幼稚。

可正是这种接近于天真的幼稚,反倒叫厌恶虚伪社交的谈嘉山分外轻松。

与其说是自己在迁就和容忍何应悟,不如说是对方在不厌其烦地提供情绪价值、撬动着麻木度日的谈嘉山。

被烟花炸醒的时候,谈嘉山的左手离何应悟的后脑勺仅有十几公分。

脸贴着脸,谈嘉山向下看,只能望见何应悟长而密的眉毛、睫毛。

尽管看不见贴着自己的嘴唇,但谈嘉山抿的那一下,清晰地描摹出了上唇稍薄却唇珠明显、下唇微厚且均匀润泽的形状。

这实在是一张适合接吻的嘴。

他差一点就扣着人家的脑袋,往自己这边带过来了。

还好及时停了手。

谈嘉山也说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惋惜还是庆幸。

总之他现在有点不爽。

谈嘉山面无表情地撕下笔记本上画满秃毛鸡和芒果涂鸦的废纸,抓成团丢进垃圾桶里,有些烦躁地拿了换洗衣服往洗漱间去。

练了半天鬼画符的何应悟长长呼了口气,用手背抹掉额头上因为紧张而沁出来的细密汗珠。

本次评审的过程称得上坎坷。

光是涉及到实际经营主体变更、原店面取消评审资格的调查内容,就洋洋洒洒写了一大摞。

更不用说还需要提报一份缜密而客观的关系到新店重新评级的材料。

为此,三人在刘阳多待了些日子。

回滇省报道时,已经接近小年。

街道两侧的铺子多提前挂上了春节气氛浓重的饰品,行人们也一改上班上学时的死气沉沉,满脸盛着对放假的期盼。

除了维系日常运营的编辑值班人员、人事财务等后勤部门办公室员工,常年出外勤、攒了一大堆假期的评审员们老早就提了假单,早早回家陪家人过年去了。

入职满半年的何应悟只有三天带薪年假,凑上入职以来攒下的调休,算算日子,差不多也能在小年前赶回家。

“怎么寄这么多套小孩衣服和玩具?”被何应悟以帮忙刷浴缸和马桶作为交换条件,骗来给快递打包的谈嘉山大惊失色,“当时你简历上不是写的未婚未育么?!”

“都是弟弟妹妹啦。”

何应悟边给快递盒缠胶带,边耐心解释道:“这两套连衣裙都是一米四的码了,我哪生的出这么大的孩子。”更别说我还是gay。

“哦……”

谈嘉山放下心来,重新恢复那张镇定的漂亮臭脸。

好不容易把一堆花花绿绿的礼物分门别类地装好、贴了快递单,两人都出了一身大汗。

站在冰箱前给谈嘉山拿水的何应悟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隔着一地的快递盒,伸手去够桌上的空白加班单递给谈嘉山,“对了,我今天去拿请假单的时候,人事的姐姐让我问问今年过年你是不是可以继续出外勤?确定好了的话要提前填加班申请,方便排班。”

谈嘉山接过加班单,就着何应悟伸过来拉自己的手,发力站起来。

“嗯,待会吃完饭我去抽个任务,顺便把单子填了带给她。”

尽管何应悟没打算参与本次评审,但谈嘉山抽取任务时,他还是巴巴跟在人家屁股后边,等着看对方放假时要去哪儿。

“谈老师,你过年不回去吗?”

“不回。”等待结果的时间有点儿长,谈嘉山收回感应台上的工卡,顺手薅了一把反坐着椅子、把下巴搭在椅背上的何应悟的头发,说:“混个加班费。”

何应悟把脑袋垂下,往谈嘉山的方向抻脖子,方便对方过手瘾。

他用脚也知道谈嘉山在敷衍自己。

得益于做狗仔那会儿恶补过的品牌知识,哪怕消费不起,何应悟也能看出谈嘉山的吃穿用度颇为讲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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