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父子仇
马威了。
傅琮安也没多说什么,只是重复问:“真不要我陪你去?”
黎青繁依然摇头,这是该自己解决的事情,老叫傅琮安陪着反在别人眼里落了下成。
中午黎青繁按时去了,所料也基本不差,在亲亲合合吃过饭了之后,父亲跟他两人关起门来就端上架子开始说教,说他莽撞不知深浅还不知足,更不要妄想因为丈夫一时疼爱就胡作非为,善事是做不完的哪里轮得到他,总之非常的先礼后兵。最后还连带将母亲妹妹一并怪上,说她没将自己教好,说他要带坏妹妹。
其实哪有什么教不好和带坏,就是怕有样学样心思野了而已。先前阿瑗来找他说自己也想参与进来的时候就提过一件事,父亲母亲已经在给她张罗新亲事了,等书念完了时间也正好。可她不想那么快就嫁人,不想婚姻被包办,希望哥哥能帮帮她。
黎青繁当然会帮,他不可能再看着妹妹重蹈覆辙。心中一哂,想来别人做得的事情到自己这里总是做不得的,如今连自己的妹妹竟也快了,看向父亲的目光不由得有些凉,却硬是温和地笑着回敬他:“您的担忧我都理解。”
未达笑意的眼底是这个经常在家里对自己唱红脸的男人,黎青繁却忽然觉得这个人的面目有些模糊,他看到的已经不只是这个已泛老态的男人,还有那个帮腔唱白脸的二姨娘,和凡事都一退再退的母亲。
家里那些因自己而起的龃龉又格外清晰突出起来。其实事情都不大,但就像棉花渗水似的,等发现的时候再怎么拧都沤成了一团。他们的全部苦心就是压在自己身上的石头,压着他的骨头磨着他的血肉,现在连眼睛也刺痛,他真的受够了。
一个个都说为自己好,他们全都是好人,只有自己是个不中用的。
“但您不必担忧。”他很快客客气气地说,“有您给儿子挑的好夫婿帮忙把着关呢。”矛盾的字眼拼成一句讽刺的话,自己这不是很听话吗?
“你!”大约是从没想过会从儿子嘴里得到这样的回应,黎父少有的被噎住了。还好只有他们两个在场,不然脸色还有得难看。
“不是都说夫妻同心其利断金吗?”黎青繁目露困惑,“您一心让我嫁的人我嫁了,现在我与傅二少爷同心同德一起做一番事业出来,您又不高兴了?”
“有什么好不高兴的。”黎青繁的声音稳稳落下,但态度却不自觉讥讽起来,“您送走了我,傅琮安又待我好,最后成全了美名的是您,怎么好不高兴呢?”
这个精明的商人,用自己的亲事敛了多少开明大度的名声,真以为他不知道吗?如今这般劝慰,不用说也肯定会讲是为了他好,但他更愿意相信是为了自己的“生意”。儿女姻亲,这是一门很好的长期投资。
黎父的脸色被激的一阵红白变换,但黎青繁不理只说:“我一个人,您信不过觉得是胡作非为也就罢了。可是我还有傅琮安,有傅家,您要是连他都信不过,不就是看走眼了?”
这弦外之音太响弄得黎父承认不是不承认也不是,就只能揭口不提,兀自转圜道:“你这,我们也是为你好啊。”依然很是无奈,“那么多人你能教得完吗?”说罢叹了口气,又进入了以退为进的状态。
“傅琮安对你好当然好,但日子都是安安生生过出来的。”反正还是觉得他不踏实心太大,黎青繁突然觉得自己有点蠢,他过来难道是为了说服他们的吗?
此后又有几番苦心孤诣的言论,在黎青繁听来只觉得虚伪更甚,实在是浪费时间。他曾经也是真心信任过父亲母亲,甚至那位二姨娘的,可全都教会了他什么叫口蜜腹剑温柔刀。
他不想再多待下去了,便自发起身再度绝了父亲要劝的心思:“别再为我费心了,我过什么样的日子都是我自己的。”他还是向父亲鞠了一躬,“还有,您可以让二姨娘放心,我绝不会与她儿子争家产,除了您不得不给我的嫁妆,别的我本来也什么都没有不是?”说完彻底头也不回地走了。
站在大门口的时候,黎青繁回头望了一眼这个家的匾梁长叹了一口气,他真的是再也不想回来了。接着抬脚准备往另一个家去,如果真要比的话,还是傅琮安更讨喜一点,他想。
刚走到路口,猛地听见一声鸣笛,抬头一看是傅琮安开着车来找他了。不知道为什么,黎青繁竟突然觉得委屈鼻酸,心跳的位置好像很胀,说过的话在脑子里回响,他说自己和这个人同心同德,说自己有傅琮安有傅家。
真的有吗?他愣在原地,眼前是一片模糊斑驳,什么也看不清。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已经被不知何时靠近的傅琮安抱进了怀里。
傅琮安可被黎青繁吓得不轻,他刚鸣笛想欢欢喜喜地招手让人上车,结果四目相对就看到红了一圈的眼睛,赶紧从车上下来三步并两步的把人拥进怀里,后悔自己居然真让他一个人过来了。
黎青繁发现自己哭了之后也不好意思抬头,兀自在傅琮安的怀里靠了一会儿才闷闷道:“走吧。”
坐进车里黎青繁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下来自己的情绪才问:“你怎么过来了?”
“你说不让我陪没说不让我接。”傅琮安还是伸手给人揩了揩眼角,“委屈成这样,还不让我陪。”不是责怪是心疼。有一瞬想拐回黎府去“讲道理”的冲动,但他知道黎青繁肯定不会让他去。至少现在不会。
“谢谢。”黎青繁喏喏地说。
这下傅琮安才真有点不乐意了:“回来一趟就跟我闹生分?”掐住了他一侧脸蛋却并未用实劲,“真不该让你回来。”
黎青繁也由着他掐,支吾着出声:“就是想谢谢你。”
从很多时候来看,傅琮安其实都是一个很体贴的男人。比如眼前他并未想着问自己具体发生了什么,这并非是不关心,反而是一种心照不宣,这个人或许是真的很喜欢自己,他想。
所以即便依然想不通男人为什么能如此“情根深种”,也不影响他表现真诚的谢意,搂过男人主动又亲了一口,他知道傅琮安喜欢这样的。
傅琮安愣住了。他对黎青繁内敛的性情再了解不过了,日常中这样的亲昵举动一般都是自己缠来的,在家都要羞臊半天此刻居然愿意在人来人往的去处亲他一口,于他而言简直是莫大的惊讶与喜悦,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不害羞了?”下次要在外头亲你可别躲,他没敢说。
其实还是羞的,所以黎青繁立刻缩回去坐好了,要是再被傅琮安抓着像在家似的一顿猛亲,他可就真的招架不来了。傅琮安要笑不笑地摇了摇头,忍着这种只许放火不许点灯的行径,他能拿这人怎么办呢?
结果等到了晚上他才更是讶然失声。
虽然白天的时候有向黎青繁讨香,而且也答应了晚上,但从在黎家外接到情绪隐忍的人时起,他就已经不着急兑现这份“奖励”了。只是如往常一样,温柔而投入地亲吻着爱人柔润的嘴唇,末了再将人放开替其掖好被角,关灯说:“睡吧。”
然而黎青繁却轻声在他耳边投来四个字:“不做了吗?”问的无辜又直白。
傅琮安心中一惊倍感反常,应该是与白天的遭遇有关,心中一时复杂,但也永远无法做到对黎青繁无动于衷,他只能压下内心的翻涌:“不差这一时,今天你也累了。”
在从黎府回来的路上黎青繁看时间还早,便提出去学堂那边转转,他们便驱车去了。
在黎青繁的手里,黎父给划来的营生铺面在城里的位置还算不错,至于那几块位于外城的地就很一般了,完全是没几个子儿的薄田庄子,黎青繁第一次过去看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