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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瑗·相隔蓬山一万重3

 

岳展的手掌轻轻抚摸长矛,赵瑗走近一步,逼问道:“叔叔若甘心放下,为何在此擦拭兵器,以待天明?”

在岳展的沉默中,赵瑗哀求他:“官家屈己议和,是无奈之举,若他无半分恢复之志,又全心仰赖秦枞,为何还将我养在身边?他前脚刚说要正式认我为子,后脚秦枞就做出如此行为,如果官家再不回到宫中,恐怕大事变矣。叔叔如果知道官家下落,还请告知于我,就当、就当是为了……”

岳展的声音响起来:“他说要立你为嗣了吗?”

没有。

他只是说……要为我娶妻,给我看了皇太子妃所乘坐的厌翟车,仅此而已。

然而赵瑗点头了,一点犹豫也没有:“是。他还说要为我娶妻、主婚。”他走到岳展身前,蹲下,手握住那杆冰冷的长矛,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成为皇嗣,成为太子,成为皇帝,然后呢?

北伐。去实现——

用自己作要挟,求受害者告知凶手的下落。

赵瑗仰起脸,却看到了岳展平静又带着一丝矜悯的眼神,他感觉到自己的谎言被看穿了,可一声叹息过后,岳展告诉了他答案:“他在建康。”

宋朝的都城,在遥远的东京。

临安是“行都”,即首都之外,皇帝临时暂住的地方;而建康则是“留都”,临安之外的另一个选择。

而浮现在赵瑗脑海中的第一个想法,并不是它的政治意义。

他只是想,赵熹唯一的亲生儿子赵敷,就死在那里。

建康,是赵熹的伤心之城。

他去那里干什么?

赵瑗没有问,他知道岳展不会骗他,这个话题到此结束了,他来问岳展赵熹在哪里,岳展告诉他了,抛却赵熹以后,他还有一点伶仃的话要对这个见了没几面,却私心里渴望是父亲的人说。

“我能开两石的弓,有了一匹马叫白义,就在外面。叔叔曾经和我说的那些话,我没有一天忘记。我一定会……”

他把岳展手里的长矛接过来,岳展松手了。

天光已经大亮,长矛很重,非常重,应该不是拿来杀敌的,而是日常锻炼臂力所用,一百斤,或者二百斤?沉沉的铁,赵瑗的胳膊被它拽得直往下坠,成年以后,他第一次直观感受到自己和岳展之间力量的差距。

七年了,被困在这里七年,岳展随时都在准备着,他的身体仍然那样强健,随时可以重上战场。

赵瑗用两只手把住长矛,和岳展告别,他俩都没有说话。

赵瑗把长矛插回外面校场的兵器架里,那种沉重的感觉震得他双手发麻,太阳从云彩后面倾泻出光芒,这里的侍从给他牵了一匹新的马,他让白义先在这里休息几天。

那一天到黄昏的时候,赵瑗终于又回到了临安城。

一昼夜没有合眼的他甚至来不及洗漱,沾上枕头就睡着了,可梦里仍然不安稳,他感到一种失重的绝望。

国朝家法,宗室近亲无故不得出京师,他连夜从临安赶到明州,不管是去见谁,只要没有经过赵熹同意,都属于违法,秦枞若要以此为借口,赵瑗非吃不了兜着走不可。可临安和明州这样近,一天一夜就可以快马来回,遮蔽人耳目倒容易。

可赵熹如果在建康,即使走最快的水路,昼夜不歇也要好几天才能到,这期间先不说能不能遮掩住,就算能遮掩,赵熹和他都不在临安,秦枞如果要翻天,岂不是易如反掌?派人去找赵熹?那是更不可能的,这原本就是赵熹的秘密,岂能有别人知晓?

暗夜里响起一声凄惨的猫叫,近乎诡异,赵瑗陡然惊醒,他身边守夜的内侍陈源立刻赶来:“大王?”

赵瑗半梦半醒地坐起来:“这么多猫?”

陈源点亮灯,又给他倒了一盏水润嗓子:“是秦太师府上传来的。童夫人的猫还没有找到,临安府抓了大小几百只狮猫去太师府,春天上猫儿发情,几百只猫一起叫,难免声音响些,奴把外头窗户关紧些,大王好睡吧。”

赵熹不知道出于什么想法,把赵瑗和秦枞两个人的府邸排的很近,赵瑗在北,秦枞在南,屋檐都几乎挨着,有时候他甚至能听见秦府的歌舞女乐之声。

陈源素知他不喜欢秦枞,唯恐他越听猫叫越生气,立刻过去掩窗,然而他还没来得及把窗关严实,就有人在外面拍门:“大王,西府出事了!”

赵瑗原本都躺下去了,一听这话立刻弹坐起来:“进来!”

赵熹一共两个养子,成年以后相继出阁,封郡王爵,号为东西二府,赵瑗在东,赵璘在西,这个节骨眼上,赵熹不在宫里,赵璘怎么也出了事?

赵瑗感到一阵头痛。

侍从扑进门来,禀告道:“恩平郡王晚上在西湖游船,喝多了酒,一时间跌下了船,醒了以后就失了魂,官家正在闭关,请大王做主!”

他还没说完,赵瑗径直拿了屏风上的外衣套好:“去西府!”

恩平郡王府灯火通明,各类道士已经就位,赵瑗无暇他顾,下马以后径直往赵璘的寝阁走,隔得老远就听见一个女人的哀嚎:“小宝,你别吓娘啊!我的宝!”

赵瑗的脚步顿了顿,侍从已经为他打开了门,寝阁里,一个美妇人正抱着赵璘哀哀地哭,下头跪着几个侍从,她边哭边骂:“你们都是死人吗,叫他大晚上到外头去游船,哄着他不学好,和外头的花啊柳啊眉来眼去勾勾搭搭,害他虚了身子,我告诉你们——”她抱着赵璘在怀里,说不下去话,又哭,赵璘在那里吐白沫。

她就是赵璘的生身母亲吴氏,不同于远在秀洲的赵瑗母亲,她住在临安,两夫妻平日里经常过来探视儿子,赵熹也常叫他们进宫聚会,赵瑗见赵熹对这两夫妇告赵璘的状,轻描淡写就拨动三昧真火,赵璘顷刻间就被骂的不知天地为何物。

尤其是这位吴夫人,当着赵熹的面也敢追着赵璘打,见到赵瑗,她倒是客气一点:“大王来瞧这不成器的东西了。你说说,你说说……”

赵瑗躬身:“夫人好。我听说璘哥受了寒,特地过来,医生来过了么?”

吴夫人狠狠打了赵璘一下:“他大半夜躲着人不睡觉,到外头和勾栏里唱曲的姐儿游船,喝多了还要拉着人看月亮,临安府就该整治——”

“不!”一直昏迷不醒的赵璘忽然睁开眼,大喊道,“我和三娘是真爱!”

“我真你爹个头!”在自己和丈夫之间,吴夫人果断作出了选择,当场就要打赵璘,赵瑗连忙上去:“夫人息怒,他得了病。”

赵璘的眼睛睁得极大:“就是!”

赵瑗补充道:“等病好了再打吧。”

赵璘又尖叫一声:“病好了也不能打!!!”

吴夫人一把将赵璘推进床里,赵璘的头发还是湿的,对着枕头铺盖就吐出一大口湖水:“呕!呕!”

赵瑗走到床前,又听到赵璘惊叫一声:“啊!!有猫!!把猫赶走!”

大家齐齐安静一瞬间,猫叫声果然凄厉传来,一声高一声低,吴夫人赶紧把所有人都叫出去赶猫,可这猫远在秦府,拿什么赶?大家也只能应一声,然后认命地出门,假装忙碌地去赶猫。

可赵璘仍然不安分,猫叫好像侵扰了他的脑子,他忽然开始尖叫,在床上打滚,拳打脚踢:“滚开!滚开!”

吴夫人大惊失色,险些要被儿子踢到,吓得连忙离开床边:“找大仙来!小宝中邪了!”

眼看着赵璘就要滚下床,赵瑗赶忙一个箭步上去挟制住他:“璘哥?璘哥!醒来!”

在赵瑗的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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