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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想让你给他当妾呢

 

裴虔厌烦透了胡翠燕。都是她,明里暗里挑事,没退婚前就多次破坏他和谢语竹的感情。那天紧要关头也是她说了一大堆胡话,气得谢语竹当场提退婚,没给留半点余地;也把他带跑偏了,令他冲动没能及时挽回。

胡翠燕刚听到头两句,还想再哭再闹,但听完裴虔整个谋算后,她傻眼了,喃喃道:“真是我做错了?”

裴虔看向她的眼神淬满了冰冷的怨毒,胡翠燕心慌不已,死死拉住他的胳膊颤声求道:“儿啊,娘错了,娘不是故意的。谁让那谢语竹不识好歹,都没把咱家放在眼里……”

裴虔冷声道:“你还是冥顽不灵,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可轮到胡翠燕不愿意了。她只要一想到谢家丰厚的家产,煮熟的鸭子飞了,就难受得好像有人刨了她家祖坟一样。

“虔儿,这事不能拖,咱们去了县城,谢语竹说不定转身就嫁给旁人了。”

胡翠燕眼珠子转了两圈,心生狠辣一计:“依我看咱今天就把事办咯。待会儿,你就去谢家,借口要离村,和谢语竹再见一面,他要是不愿意你就说向他道歉,无论如何也要把他从家里拉出来。也不用走远,走到他家门口那棵树下就成,我带几个爱说闲话嗓门大的来家里收拾,假装路过,你就抱着谢语竹别撒手。今个儿这天也好,下雨,夏天衣服薄,一湿透,抱在一起肉贴肉的,谁还能说你俩没点儿啥?保险起见,你还可以说是他先勾引你硬往你身上扑,到时候,他就算不嫁你,想嫁别人也难了,等你站稳了脚跟回头再纳他为妾也不迟,他一清白毁了的哥儿有人愿意要,他对你感恩戴德都是应该的!”

“……对啊,这法子好啊!”裴虔思索一会儿,由怒转喜,志在必得:“我就不信还搞不定一个乡野小哥儿!”

“那是,也不看看是谁儿子,你一出马准成。”胡翠燕与有荣焉地沾沾自喜,趁裴虔放松之际,把他刚才扔下牛车没摔坏的东西捡起来又偷偷塞到车上。

裴虔自是看到了,但他这时候心情好,不跟她计较。

胡翠燕拾起断了的椅子腿,心疼得直皱眉。这椅子还是她当年成亲时添的好家具,花了不少钱呢。

“好了,你先别收拾了,快去找人,我这就去谢家。”裴虔等不及地催促道。

“行,瞧娘把这事给你办得妥妥的。”胡翠燕答应道,一抬头,却看到一个人影从马车后面闪了出去。

她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是自那天退婚后就被她赶出去自生自灭的裴风。

这人好几天没在她面前露脸,今天搬家她更是把裴风忘得一干二净。可他怎么突然回来了?又在那里站了多久?她和裴虔的对话他听到多少?

还有,他现在是要跑去哪?

胡翠燕敏锐察觉到裴风跑掉的方向正是谢家所在的村东,吓得大喊道:“裴风!你去哪?快回来!”

可裴风听到她的喊声,一下子跑得更快了,胡翠燕急得抬腿便追。

裴虔一看见裴风就来气,拉住她不悦道:“你不是要去找人吗?管他作甚,这傻子下雨天滑倒了,和他父亲一样死了才省心!”

胡翠燕一把甩开他:“你懂什么,这傻子怕是要去谢家通风报信,你还不快拦着他!”

“真的假的?”裴虔不太相信:“他不是脑子坏了吗?能听懂我们的谈话?”

胡翠燕来不及花时间跟他解释,继续去追。裴虔此刻即便不信也有点害怕了,也跟着跑起来。年轻男子身高力壮,他简简单单就超过了穿着蓑衣动作笨拙的胡翠燕,也很快追上了饿了几天且身上有伤的裴风。

“你站住!”裴虔忍着恶心,伸手拉住裴风破烂脏污的衣袖。

裴风凶狠地瞪着他,奋力挣扎。裴虔占了个身体健康的优势,可身子板实在瘦弱,没抓一会儿就被裴风挣脱开来。

“你回来!”裴虔还要去拦,却被裴风一掌推开。雨天地滑,他连连后退几步,一个没站稳,踩在崎岖的石块上,摔了个狗啃泥。

“儿子!”紧随而来的胡翠燕眼珠子都快突出来,心底恨极了、也害怕极了裴风,一直攥在手里没扔的椅子腿儿高高抬起,骤然落下。

“咚!”

裴虔站起来了,可方才与他争执推搡的人倒下了。雨还在急匆匆地下,鲜血染红了雨水,一遍遍冲刷着黑黄的泥地,逐渐地,渗进了土里。

胡翠燕吓得猛地扔掉椅子腿:“怎么办?我、我杀人了!”

“胡说什么!”裴虔也慌乱无比,但依然强装镇定,捡起片刻前他还嫌弃的破烂重新塞回胡翠燕的手里:“这不能乱扔,你得收好。”

“是、是,这是凶器,不能乱扔。”胡翠燕哆哆嗦嗦地把“凶器”攥在手心,六神无主:“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裴虔用鞋底使劲碾着地上的泥,把血迹全都掩盖掉,面色阴沉道:“事到如今走为上,谢语竹的事先别管了,走的时候把裴风扔在谢家门口。要是死了,就说明他命薄,谢家摊上事也跑不了。要是没死——”

他睨向脚边的人,这会儿也冷静下来了,冷笑道:“那就让我这位好堂哥代我多受些谢家的怨气吧。”

……

裴风做了个很长的梦。

梦的最开始,他是众人艳羡称赞不可多得的青年俊才,年纪轻轻便连中小三元,远近闻名。

可一眨眼,世界就黑了。围在他身边的人不见了,阿父和阿爹也不见了,两口薄棺并排摆在他眼前,耳边是粗滥刺耳的丧乐。脑子变得混沌,意识变得昏沉,任凭他人如何打骂,他说不出一句话,也哭不出一个声。

好冷、好饿……他浑浑噩噩地度日,如提线木偶般干着最脏、最累的活,可还是吃不饱。

该去哪?能去哪?他不知道,只能凭着本能走走停停。

熟悉的树下,熟悉的院子,好似以前许多时候,他都是站在这里,静静看向里头那个熟悉的人。

那人将他拉进来了。灶火很暖和,肉和馒头很香,他许久没有这么饱过了。

他舍不得离开,头一次,害怕一个人,孤独寒冷地熬。

多想那人永远陪着自己。

最终,他那天还是走了。但从那以后,那人经常来寻自己。

他好高兴。他的眼前好像又有了光,很耀眼、很温暖,和那人笑起来时一样,喊他“裴大哥”。

可这般美好的人却被欺负了。

他挡在了前面,不允许其他人上前。但被赶出去后,好多人嘲笑、打骂他,都说是他害了那个人。

不是的,他没有。他痛苦地想解释,可没人听,连那个人都再也没有出现在他的面前。

或许,是真的厌了他。

他又成了无处可归之人。

雨下了很久,他漫无目的地晃悠,拖着一身伤累,不知不觉又回到了那个不属于他的家。

他无意中听到,他们的谋划。

他想去告诉那个人,却被发现了,用尽力气跑也没逃过。

雨水很冷,他的头好痛,也好困。

但是不行,他不能睡,他要去见他。

醒来……必须醒来!

……

屋内,烛火昏黄,男人躺在干净整洁的床上,脑袋缠着厚厚的白布,猝然睁开眼,眸底一片清明。

外间隐约有人在说话,裴风平复着极快的心跳,抹了把脖子上渗出的虚汗,定了定神,仔细辩听。

“阿父、阿娘,我是认真的,我希望你们也能认真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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