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节
她赌对了,再生稻果然不是什么技术活,只要留足稻桩,再加上充足的水源,腋芽蹭蹭就出来了。
这时候就要追肥,肥力足够大,再生稻的产量才不会太拉胯。
这件大喜事必须告诉里正。
正巧里正从田埂那头走过来,程弯弯连忙招手。
里正笑呵呵的说道:“大山娘,我正要找你呢,昨儿把话放出去后,有十来个人报名,等会吃了早饭就过来帮忙打土坯……”
“打土坯的事等会再说。”程弯弯蹲下身,“里正叔,快看,稻桩发芽了……”
里正瞅了一眼,满不在乎的说道:“你是不知道去年,秋收完了过阵子不是要耕田吗,大家都耕田,张无赖那个懒货他偏不,张家满田的稻桩愣是发芽了,比这长得还高……”
“里正叔,这不一样。”程弯弯解释道,“他家的稻桩长出来的青色只能当做杂草,而我们留下了关键的节支点,这个地方萌发出来的腋芽,能抽穗,能长出稻子。”
“你说啥?”里正叔跟着蹲下来,“你说这、这能长出稻子,咋可能,根本就不可能!”
他当了四十年的老农户,田间的事门儿清,从来就没见过稻子收了还能再长稻子,简直是无稽之谈。
无稽之谈是他跟着铁柱学来的新词语,很好用。
程弯弯开口道:“里正叔,咱们认识这么久了,我啥时候骗过您?”
里正思虑了一会,很想说,自从大山娘嫁到大河村来之后,就骗过他不少事,尤其是去年分家的事,闹得赵家简直是人仰马翻……不过这两个月以来,大山娘倒是从没说过谎,而且是一口唾沫一个钉,连县令大人都听了大山娘的话,他决定,选择相信。
“大山娘,你当初让村里人留稻茬,是早就知道会长稻子出来吗?”
程弯弯摇头:“主要目的还是想利用稻桩烧死虫卵,稻子只是意外之喜,里正叔,你要是愿意信我一次,就让村里人趁这个时候赶紧追肥。”
里正沉了一口气道:“这件事,应该也要禀报县令大人吧?”
程弯弯点头:“就是不知道县令大人会不会相信。”
“不管信不信,我都得去一趟。”里正站起身,一抬头,就见赵达牵着牛下地了,他大喊一声,“赵达,你干啥?”
赵达无辜的抬头:“闲着没事,把地耕了,稻桩能肥田……”
“平时不见你多勤快,这时候咋就开始犯糊涂。”里正没好气的骂道,“不是说了吗,稻桩留着烧死虫卵,你把稻桩翻地下,一烧就全是烟,你想熏死谁,行了行了,把牛赶出去,千万不要耕田,到时候吃了大亏别怪我没提醒你!”
里正疾言厉色,赵达一个晚辈哪里敢反驳,只好悻悻的将牛牵走了。
里正愈发的焦急,他们村里有人耕地,那其他村大概也会有一些勤快的人早就开始下地整田了,这事儿得尽快办好。
他嫌牛车晃晃悠悠走太慢,还是决定靠双脚走到镇上去。
里正急匆匆走了。
程弯弯回到家中,早饭已经备好,吃完饭后,她给几个孩子分派任务。
赵二狗一大早就去镇上了,说是请镇上的人免费试吃卤肉,阿福则是去河口镇找朱家人,把供应的事情给定下来,两人还没回来。
“昭儿,你和沈少爷去祠堂那边读书去,家里的活儿不需要你们操心。”
“大山,你在家里留着,等会铁柱爹会带人过来,你负责清点人数。”
“四蛋,你把过来的人登记一下,带了什么农具,决定做几天,都记清楚。”
“三牛,你去山那边挑土的地方帮着一起挖土……”
她吩咐完之后,赵安江就领着十几个汉子进来了。
这些大部分都是巡逻队的人,是些靠得住的汉子,有力气,人也老实。
众人都带了扁担簸箕等各种干活的工具,排队在二狗那里登记,一共是十七个人,一部分人挑土,一部分人两两合作打土坯,还有一部分人将土坯运送到村里的空地上铺开晒干……
程弯弯观察着,感觉人还是太少了,接近十万块土坯,靠二十个人,光是打土坯,工时就差不多二三十天。
她让赵大山停一停手里的活,再去招差不多二十个人回来,这样一来,土坯十天能打完,再花十天修房子,不到一个月他们就有新房子住了。
赵大山出去招人。
程弯弯在院子里给众人煮茶水。
这时,门口一个脑袋凑进来:“大婶,我能帮着一起打土坯吗,我力气大,干活很麻利的。”
她扭头看去,是张大刚,张无赖的儿子,前阵子加入了巡逻队,和赵三牛分到一组,三牛说张大刚表现还不错,自己值班就算了,还常常带着一帮小弟一起干,那些小弟都是免费劳动力,从没索求过什么。
最初这小子抢走四蛋的兔子,程弯弯是很不喜欢他的,再加上这是张无赖亲儿子,她心理上有些抵触。
但歹竹未必不能出好笋。
人家孩子想上进,她总不能不给机会。
张大刚有些不好意思的道:“赵大婶,我弟也来帮着一起干,我们两个人,一天只要二十文,成不?”
他后头冒出来一个孩子,是他弟弟张大强,今年十岁,勉勉强强也能干活了。
程弯弯面色淡淡的开口:“今天算试用,一天二十文,如果你们两个做得好,明天就跟大家一样领三十文一天。”
张大刚十分惊喜:“谢谢赵大婶!”
他拉着张大强加入了打土坯的队伍,力气虽不如成年人,但动作很麻利,张大强帮忙剁稻杆,动作有模有样。
就这样忙碌到了下午。
这时候,大河村的山道上出现了一辆马车。
沈县令发怒
马车平稳行驶在路上。
车夫在前头赶车,车里坐了四个人,沈县令,袁师爷,赵里正,还有在回村半途捎带上的赵二狗。
赵二狗去的是稍微繁华一些的河口镇,他和醉仙楼吉祥酒楼的掌柜都是老熟人了,一家送了一斤多,又在镇上瞎晃悠了一趟才回来,回家的半路上,遇见了县令大人的马车,就被捎带上了。
沈县令心中激荡着惊喜,这一路过来丝毫没有消退。
他掀开车帘,看到了大河村,田里的稻子收了之后,只留下稻桩,只有浅浅一层水。
大河村的土地一般都是轮休,水田冬休,旱田春休,目的是保持土地肥沃,一般只有家中地少的人家才会一整年折腾同一块地。
这时候还没霜降,秋种的事情可以慢慢来。
马车沿着主道慢慢驶向村中。
沈县令一直在看田地,突然,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忙喊道:“停一下。”
马车本来就不快,瞬间就停了,沈县令扶着车门下去。
这段时间沈县令忙忙碌碌瘦了不少,以前有肚子,而今肚子没了,脸颊凹陷下去,戴着乌纱帽,穿着官服,倒也显出几分气势。
他负手走在主道上,朝田埂边上的几个孩子走去。
坐在田埂上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沈县令的亲儿子,沈正。
沈县令远远看到一个后脑勺,就把自己儿子认出来了。
他就是想看看,他这个傻儿子一天天的在大河村干什么,他不动声色慢慢走近。
沈正一上午都在祠堂和程昭看书,他能拘着自己看大半天已经算很了不起了,于是下午就出来放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