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
东宫之势加上林贵妃的那些算计,大抵是可以完成的。
“只是”她总直觉此事要生变。
不是结果变化,而更像是得利者。
眼睫轻颤间,浓密的睫毛一闪一闪,纪黎拿起笔,把信上的信息誊抄到了另一处。
纸条坠入炭盆,跳跃的火光将其一下子吞噬。
她转头又接过云尔查来的东西,手下有一搭没一搭地摩挲着。
或许,所有的事情她都可以试着换一种方式去处理。
“这又是他寄来的?”她语气寡淡,把信拆开了。
谢允丞洋洋洒洒写了一大堆话,隐约间倒是透露出很多信息。
她垂下眼,仔仔细细又看了一遍。
把它们和自己查到的消息做着比对,希望破解出更多。
这人虽然恶心,可当下却是能加以利用的。
前世的恨意实在太浓,以至于她转换心态也就用了一瞬不到。
利用仇人可不需要什么负罪与内疚感。
她虽不知谢允丞为何屡屡与前世不同,可归根结底都是一个目的——
想要将军府的帮助,更或者,想要她去京都。
纪黎再度把信丢进火中,闭上了眼。
噼里啪啦的细微声响,在幽静的室内格外清脆。
可惜,她这辈子绝不会因为谢允丞,冲动地去央求父亲。
也再不可能因这种原因去京都。
边塞才是她的家。
她爱的人,想要保护的人都在这里。
正想着,外头传来一阵嘈杂动静,热闹的紧。
纪黎不由得满脸疑惑地抬头看,接着蓦地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几个大步子猛冲出门。
院子内的鸟雀鸣叫不停。
宋莹刚进门便被纪云山拦住了,无奈她只好先安抚好自己丈夫再去找女儿。
纪云山拉着她的手,心疼道:“你瘦了点。”像是怎么也看不够似的,“跑了这么大一圈,辛苦了。”
泛泛之类的宝器都已经让下人搬去库房里了,只留下了几样打眼的,一会分给小辈们。
宋莹轻轻拍拍他的手,“不妨事的。”语调里亦是甜蜜。
瞧见丈夫又是委委屈屈,她眉头一挑,“怎么,我才离家两个多月,你跟两年没见似的?”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两个多月也够久的了。”纪云山絮絮叨叨又说了好一通,像是憋了好久无处说。
在女儿和手下面前,他需要足够可靠,但在相识二十多年的枕边人身边,他可以尽情放言,“你是不知道,黎黎她上个月带了个男子回来,比她还小上半岁。”
宋莹早知此事,丝毫不意外,瞥见身旁人一脸控诉,笑着问,“还有这事,那是哪家的小孩?”
纪云山正是需要一个可以畅所欲言的倾听者,“是荣华寺里面收养的孩子,我瞧着是个礼貌懂事的。”
开始大吐苦水,“但是阿莹你不知道!咱们女儿对他有时候可比对我这个当父亲还要好!”
他正欲再说些求公道,屋外却传来一道女声,“你又在污蔑人。”
纪黎推门进来,规规矩矩给两人行了个礼,“请父亲,母亲安。”
下一瞬便自然地凑到宋莹面前,努努嘴,“母亲先回来了也不来见见我,叫我好等。”接着视线一转,猜测道:“怕不是又被父亲给拦了吧?”
“真小气。”她这些日子甚少展露出这么小女儿家的姿态,惹得老父亲瞅了她两眼,更不开心了。
好在徐则栩接着进来请安,缓解了一番局面。
纪云山便又变回外人面前的样子,挥了挥手,“你们两个来看看,喜欢哪个?”他道:“这些都是阿莹外出游历淘来的。”
片刻前听妻子说过,他当下便起传话员来,“这方墨是凌山产的,千金难求,用在练字作画再合适不过。”
纪黎本想开口替席澈讨要,偏头却发现表哥神情认真,显然是感兴趣的。
她便没开口了,只等分配给个礼物。
这样的场景,从小到大她见了太多次,故而早就习以为常。
等纪云山一通话说完,便拿起边上两个挨着的物件一并收了起来。
又和母亲说了好一会话才离开。
屋外冷风一吹,走了几步出正院后,她便再也忍耐不住,微微呼着气发起抖来。
云壹候在一旁被吓得不轻,连忙大步上前轻扶住她,“小姐你还好吗?”
纪黎握住她,借力缓了几息才稳住身形,目光下意识地搜寻四周。
好在借着纯色披风的遮挡,她发抖的动作并不明显,周遭也只是专心做事的奴仆们,没人瞧见她的失态。
自上一世母亲病故后,她已有太久未再见过。
再度回来,初时也传过好几封家书询问,虽安心了些。
可,人到底和信件上的安抚话语是不同的。
寒风刮得人面上生冷。
也是要到这样一个冷的冬日,纪家一百多口人,尽数被诛杀。
她求了又求,可依旧是于事无补。
母亲那般明媚温柔的人,牢狱中再相见,竟被蹉跎成那副模样
叫她如何不恨。
恨谢允丞,恨皇家无情,恨那日大殿之上每一个冷眼旁观之人。
本想着自己实力微末,只求躲得远些。
可她偏偏阴差阳错救下了席澈。
两人前世为何那般相处,现在,她不想知晓更多。
她也无法得知这些细节。
只要这两人势力相当,未来注定不对付便够了。
是她这一世的机会,便足够了。
思绪飘远,方才她忍得辛苦,手心都不自觉地被紧扣出一丝血痕。
边往前走,身上便愈发得冷。
云壹有些担忧地瞧了瞧纪黎的神情,“小姐?”替她拢紧披风。
一个多月前小姐刚醒来时便时常会这般,故而如今,她便更为紧张,手下用力抓得更紧了点。
纪黎敛去神色,回过神来放缓了声调,“没事,就是刚刚想岔了。”
云壹有些不信,但她仍是笑着点点头,只身子也离得更近,寸步不离守在纪黎身侧。
她敏锐意识到似乎有哪里不对,但细细探究却是一丝头绪也抓不住。
主仆两人一路无言回了南园。
待在熟悉的环境,人难免会更放松些。
纪黎回来也没休息,而是把之前得到的消息又好好梳理了一遍。
此刻,心底那些复杂的情愫淡了许多,只余下势必要达成目的的执拗。
在这方面,她天资不聪颖,可上天却让她重来一次。
手下执笔,逐渐写满了大半张纸,神情也更为坚定。
内耗思虑是断然无用的行为,唯有去做,才能改变。
哪怕这改变极为弱小,终有一日也能积少成多。
写完这些,她便找了个匣子收放起来。
席澈下工回来还未到酉时,回屋换了身衣服便往徐则栩那边去。
想到昨日纪黎对他的夸赞,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心头涌上一股不知名的情愫,漆黑的瞳子满是不愉。
他大抵知晓这股情绪为何而来,也没管。
临到了门前,轻轻敲了敲门,“表哥,你在吗?”
他随着纪黎的叫法,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