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节
可
手下点燃灯芯,将孔明灯一并送了出去。
凝视着那莹莹光亮逐渐远去,良久,才又垂下了头。
她担心是自己打草惊蛇了。
时间流逝,直至周遭的人声都小了许多,纪黎才从思绪中抽离出来。
一抬眼,便见席澈静静站在一旁,默默陪了许久。
自己一想事情便会入神许久。
她无端地有几丝抱歉,“怎么也不提醒我一声”边去拉他,“我们快回去吧,不然表哥该着急了。”
一片宁静中,唯有草丛石阶下窸窸窣窣前行的夜虫声。
溪水涓涓,两人的距离不远不近。
席澈方才紧紧盯着纪黎的灯盏,他视力好,很轻松便瞧见了她的愿望。
她求的是平安。
可,怎么会是平安呢?
莫不是还有什么他没查到的消息,还是
纪黎有重要的事情瞒着他?
耳边的声音一字一句,大概是害羞了,声量有些小。
他注视着眼前的人。
不知怎的,兀自想到少女与他交叠的外袍,还有她学他说话时的模样。
倏地竟有几分难以抑制的冲动。
夜幕低垂,他的繁星就在眼前,触手可得。
于是,他第一次做了顺应心意的选择。
慎之又慎。
面上强迫自己克制几分,不经意地问她,“姐姐,我们是什么关系?”
纪黎未曾想到他会这么问,好几息都未答话。
扫视周围,片刻后才开口,“你觉得我们是什么关系?”
大概是一次又一次的纵容与偏爱,他忍不住小心地再大胆了点。
极浅地笑了笑,一眨也不眨地望着对面几步之遥处的人,“我认为似乎,是超越主仆,超越朋友的关系。”隐约间带着试探。
他想保持这种关系,却也更想再进一步。
直言直语总是令人措手不及。
或许从一开始,她的这份真心就打了折扣。
她待他好,却也渴求回报。
她培养他,是为防范于未然。
利用与爱意,大概是不能共存的。
她也有些看不明白自己了。
可是,她也不能停了。
纪黎并未否认,“这样。”扬起唇角,不答反问,“那你想保持这样的关系吗?”
席澈一愣,似是被这乍响的惊雷击中一般,呆呆地站在原地。
更像是怕这只是一场美梦,转瞬即逝,“我”他感觉自己的身子有些发紧。
心口更是烫的不像话。
平日里沉稳的面容此刻绯红如酒,似乎是被某种难以言说的情感所触动,“我,我愿意的。”上前几步,不知从哪儿掏出一枚款式精致的浅碧色簪子,递给纪黎。
红着脸,结结巴巴,“这是生辰礼物。”话都有几丝说不清,“我,我原先觉得不好,但是,总之希望你喜欢!”他抬眼望过来,眸色亮的惊人。
先前许多个这样的时候,他都这般望着。
只当下,克制消失,只余真诚热烈。
纪黎凝视着手心里的白玉兰花簪,闭了闭眼。
手不自觉地有些微微发着抖,甚至,快要拿不住。
面上,却是一派盈盈笑意,“你怎么知道我生辰将近?”
“有心便能知道。”
普普通通的一句话,让她更加想要往后退。
她张了张口。
下一瞬,径直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
落在腰间的手臂很有力。
少年人的体温似要透过衣袍,直直将她包裹缠绕。
纪黎甚至能清晰地听见席澈的心跳声,极快。
她仿佛也偶有错觉,被这心跳所感,与之同频。
但那是假的。
一如她的话,是谎言。
彻头彻尾的谎言。
她闭上了眼睫,莫名地有几丝害怕。
甚至于,有一刹那真的想把真相告诉他。
她不值得席澈如此。
可下一刻,少年人却拥得更紧了些。
与之而来的,还有他压抑着喜色的声音,声声回响。
温热的鼻息拂过她的耳廓。
氤氲着人的视线,混淆人的感官。
“姐姐,我好开心。”
“真的。”
进退
四周寂静,席澈的这两句话显得更为清晰。
触耳可闻,声声入心。
纪黎想,她不会如此了。
嘴唇嗡动,良久,“嗯”了声。
簪子冰冷,但被少年藏在怀中许久,一带着,也被那炽热的心意所融。
这么拿着,恍然有种割裂之感。
她的心是冷的。
或许,她不该拿感情去捆绑。
层层束缚之下,只会自食恶果。
这是谢允丞曾经对她所做的事,她不应该成为这样的人。
那些信件,那些私下数次的探查,此刻,犹如一把悬在她头顶之上的刀剑。
尖刃本该面对敌人,她却把其指向了另一端。
下意识便想逃避,“今日之事”
席澈注视着眼前的人,嘴角压也压不住,“我知道。”
早就预设好的千万种情景里,这是最不可能发生的一种。
当下,自己更得偷藏着。
他心知纪黎的顾虑,说话时比平日里更加贴心,“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尾音泛着淡淡的笑意。
心中已然有了定心丸,也不在乎那些。
“我真的很高兴。”硕大的丹凤眼眸静静凝视着,眸底流光,片刻后却又敛去。
“可是,这样会不会给你带来麻烦?”他忍不住开始操心,想到两人的过往,语调低了几分,“我现在,怕是得不到认可。”过了会儿,又道:“不过谢谢你相信我,给我机会。”
当朝男子多是十四五岁就会配有通房婢女,默认情爱之事。
大约是救他回来时,少年人还有些懵懂的眼,让她始终都觉得对方还是个小孩。
以前她总想,自己若是有弟弟,应该也是这幅相处模样。
可当下,她不敢言断。
纪黎心底有个声音,告诉她。
她不止是把席澈当弟弟。
虽有那些一直存在的内疚感作祟。
可她断然不会把弟弟纵容到如此程度。
一切,都在这个拥抱里变了意味。
纪黎有心想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