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有些不对劲,黎荀打了声招呼便先行离开了。
于是,玄关门再一次“滴滴”开启,黎荀看到那双熟悉的运动鞋,松了口气。
沙发上蜷缩成一团的人只露出一个毛绒的脑袋,枕头底下枕着的大概是件外套,手里抱着的才是靠枕,绒毯早已掉落在地。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动静声过大,睡梦中的人醒了。
不能说是完全醒了,倒像是梦中呓语,余岁哼哼唧唧的翻身,眼下脸庞正对电视,也正对黎荀。
没顾得上换鞋,黎荀便走过去,弯腰捡起毯子,看向他:“怎么在这睡着了?”
“你怎么才回来……”余岁半眯眼睫,脑袋昏沉,视野模糊能见度低,但却能从声音里辨别,这不是别人,是黎荀。
甚至没由来的,就是有点想依赖黎荀。
黎荀嗓音也跟着变轻:“不舒服?”
余岁迷迷瞪瞪,口齿不清:“不叔父。”
黎荀短暂地蹙了蹙眉,伸手去碰他的额头。
“冰……”余岁闭着眼,胡乱拍了下他的手。
攥着余岁滚烫地手指,黎荀沉了沉心思。
在发烧,温度可能不低。
黎荀松开手,转头准备去电视机柜下拿体温计,某个生病不自知的人却开始捣乱,拽着他的手指,这会儿又不觉得冰了,抓着明显不是自己的手背径直往脑袋底下塞。
黎荀扯一下手指,他嘴里就叽里咕噜发出抗议。
听不懂讲的是哪国语言。
黎荀只能好脾气,耐性子地一点点抽手,还得安抚病人的情绪,同时也要看着躺在沙发边缘,岌岌可危的上半身滚落地面的情形。
体温计快速发出“滴”一声,上面的数字很晃眼。
387度。
黎荀将趴着的人翻了个面,让他仰躺。
“头疼。”余岁被连带着晃了两下,眉头突地拧巴起。
“头疼?”黎荀放□□温计,蹲下身,“太阳穴?”
余岁摇摇头又点点头,现在又不是单纯地头疼了,浑身上下都疼。
骨头缝里的酸痛。
“你给我按一下。”余岁扯住他衣摆,嗓音里不知觉地透着点儿撒娇的意味。
黎荀离开的脚步滞了一下:“等一会儿,乖点。”
撕开退烧贴,他道:“躺下。”
余岁躺下了,比指腹更凉的东西贴上额间,激得他一抖。
但眼皮太沉重,还是睁不开。
每做完一个步骤,都像是短促地在封印余岁一般。
退烧贴比
却很快被体温浸染,凉意褪去,病患便开始不满意地动来动去。
好在黎荀赶得及时,日常规整摆放的物品让他寻找起来毫不费力。
只是照顾活灵活现的鱼,要比找东西繁复多了。
这会儿又开始嫌弃风油精的气味。
“太臭了!”刺鼻的味道让余岁挣扎着捏起鼻子,皱着一张脸,写满了抗拒二字。
“……”
又过五分钟。
空气里那股又辣又呛的味道久久消散不去,以至于黎荀换汤不换药拿着清凉油过来的时候,余岁还是很抵触。
“是清凉油。”黎荀嗓子变得粗粝,犹如砂石摩擦,他解释说。
像是密钥解锁,余岁两手一摊,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黎荀无奈,屈起食指,在他太阳穴凹陷位置上按照顺时针来回转动。
吃了药,一直到凌晨,持续闹腾的人彻底是没了精神,困倦涌上心头,头一倒真给人表演了一个沾枕头就睡。
安静了。
颈部靠着沙发背,黎荀充当人肉靠枕,缓缓阖上眼小憩。
早间七点。
黎明源着急忙慌从老宅赶回来,他手边现在缺一份文件,原本想让前一晚已经回去的黎荀找一下,结果黎荀也玩上了失踪,电话一个都不接。
黎明源进屋,看到沙发上坐着的人,边换鞋边疑惑:“小荀?这么早就起来了?有没有看到消息,我刚……”
话音未落,黎明源就着窗帘外渗透进来的那点光线,看清了枕在他腿上的余岁。
不只是黎明源楞住,黎荀也顿了一下,可交叠相握的两双手却没有要放开的意思。
“崽崽?”黎明源不由得放缓脚步,“怎么了这是?”
黎荀揉了揉眉心,回道:“发烧。”
声音里有些许疲惫。
“去医院了吗?烧到多少度?退烧药吃了没?”黎明源虽说感到奇怪,但这会儿重心倾倒在双颊绯红的余岁身上。
“刚吃,看看情况。”黎荀说道。
两人还是保持着,有心人眼里的暧昧姿势。
黎明源静了两秒,说:“……让崽崽去房间睡吧。小荀你……过来一下。”
黎荀不意外,甚至过于平静地点了点头。
书房里。
明灿的阳光逐渐由落地窗漫进室内,日光将人照得暖洋洋。
黎荀和黎明源除了性格,这两年已经成人的黎荀身形也愈发与之相似,可以说他们父子俩板着脸的时候,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看着黎荀挺拔颀长的站姿,
黎明源先是问:“昨天晚上就烧起来了?”
“嗯。”黎荀一向寡言,“退了点。”
黎明源也“嗯”一声。
之后,却是长久的缄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