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节
半天没找到人说话的小桑可憋坏了,一口气说了一长串,对方愣了下,拿出一块令牌。
小桑认出一面写的是“灵教总坛”,背面写着“代教主行事”。在灵教,这块令牌差不多就是等于里的“如朕亲临”了。
小桑说:“就算是灵教代教主,至少也要表明身份说明来意吧?”
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有些担心。乌玄音,宋旗云,莫翛然,秦效勋……他们在临安的敌人队伍已经很庞大了,再加一个班轻语——那真是债多不愁了。
车夫没说话,只是掀起了马车的车帘。
小桑以为车里的人会下来,还等了等,发现半天没动静,不禁伸长脖子去看,看清里面的人之后,顿时一怔:“这是谁啊?”
一句话说得车夫也愣住了。
车夫看看车里的人又看看小桑,似乎在疑惑他怎么会不认识。
还是马车里的人睁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用极轻极嘶哑的声音说:“风部,谭不拘。”
小桑加入栖凤组之前,一直待在陕西电部戚重的手下,自然没见过镐京风部的主管事。
不过谭不拘是谭长老的儿子,裴元瑾小时候见过几面,自然是认得的,见他虚弱的模样,心中涌起一股不可遏制的怒意。
他本以为谭不拘落入灵教最多只是做客,对方没有理由痛下毒手,可他还是太高估储仙宫对武林各派的威慑力了。
或许是从裴雄极带着长老们闭关起,又或许更早,在储仙宫围杀傀儡道失败,与天地鉴分道扬镳起,这个曾令无数武者仰慕、敬畏的庞然大物便在一步步失去它该有的威慑力——至少在渐渐茁壮成长为新一代庞然大物的灵教面前。
毕竟,储仙宫的南虞分部实在不上台面。
他让人请大夫给谭不拘验伤,皮外伤暂且不说,武功也被禁了,还中了一些乱七八糟的毒,大夫说,人还能喘气,就是奇迹。
谭不拘充分展现了何谓生命力顽强。大夫开了几帖温补的药,他精神立马就好起来了,然后嘴巴就闲不住了,开始吹嘘自己被灵教抓住后英勇不屈的事迹。
“他们知道我爹是长老,就一直问我,他们闭关做什么。呵,我要是知道,我就是长老了。”
小桑一边替他上药,一边给他捧哏:“那他们可真是不长眼。”
“谁说不是呢!我都想好遗言了,就一句话,老子没白活!”谭不拘说得有些激动,立马咳嗽起来,咳着咳着,咳出了血。
裴元瑾说:“闭嘴待着。”
别人都怕他,可谭不拘不怕。他年长几岁,眼里的裴元瑾就是个别扭的弟弟:“可别,牢房里憋着不说,现在让我说咳,咳咳,说个痛快吧!”
傅希言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要嘴不要命的人,叹为观止。
裴元瑾说:“送你来的车夫是个哑巴?”
谭不拘叹气:“不但是哑巴,还是个聋子。”
小桑突然明白,为什么他看到自己的第一眼,眼睛里有光,大概是因为……自己会讲话吧。
归来之故人(中)
谭不拘痛痛快快地说了一炷香, 终于说累了也咳累了,眼皮开始往下耷拉,不过临睡之前,他从怀里掏出两本记事簿, 递给裴元瑾:“灵教给的枣。”
打一顿, 给颗枣。灵教以为储仙宫是那些没见过世面的阿猫阿狗吗?
可东西既然到了手里, 就没有退回去的道理。
裴元瑾翻开看了看,是南虞安插在北周的谍网交易记录,不仅有镐京的, 还有洛阳的, 对方给的记录很全,上面还写了傅希言花了多少钱,提了哪些问题, 得到哪些答案。
他看得饶有兴致。
原来傅希言那时候就已经知道了镐京四公子案;陈太妃侄子的绿帽子;还有……混阳丹的资料。
看他花了一千两买消息, 裴元瑾嘴角忍不住微微扬起, 似乎可以想象出当日那个小胖子知道自己吃的是混阳丹后, 有多么惊慌失措。从问问题循序渐进的脉络可以看出, 这才是他真正想问的问题,前面两个都是试探当铺的深浅罢了。
读到后来瑞雪神牛,他嘴角的笑意更深刻了些。
说起来, 吃过这么多美食, 唯有瑞雪神牛总令他念念不忘。而这念念不忘里, 多少掺杂这一些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如今回想起来,那时候自己虽然愤怒于混阳丹被这么个小胖子吃了, 内心充满不知所措的茫然, 可在一切负面情绪的背后, 似乎也隐藏着一丝丝对人生脱轨的好奇与期待。
傅希言悄悄探头进来。
尽管裴元瑾、寿南山他们表里内里都承认了他少主夫人的身份, 处理宫中内务也从不避忌他,可他内心始终有个疙瘩,让他总是不自觉地想留给对方足够的私人空间。
此时,他也是在外面游荡了许久,发现突然没了动静,所以好奇地进来瞧一瞧。
裴元瑾已经翻到第二本记事簿了,看到他说的一连串武功秘籍时,眉毛高高扬起。
尽管储仙宫少主不缺秘籍,可武者对秘籍的追求和好奇并不因为少主的身份而有所减弱。他捧着记事簿,想起谢云铃当时见到傅希言时,还特意问起过这些秘籍的来历,不由好奇道:“《乾坤大挪移》《九阴真经》《小李飞刀》……你从何处听来这些秘籍的?”
傅希言头疼欲裂。
说好的一对一私人问答呢?
“都是编的。”他苦着脸走到裴元瑾身边,往记事簿丢了两眼,“主要是好奇绵柔拳的来历。但又怕对方听出来,所以就改了个柔柔拳。”
裴元瑾疑惑:“你不是已经练了绵柔拳了吗?”
记事簿写得太详细,傅希言也没法隐瞒下去:“是,绵柔拳是我叔叔给我的,我就是好奇我叔叔怎么会有这么厉害的武学。”
裴元瑾想起武功不怎么样的傅轩,接受了这个解释,但往下看时,眼神微微变了:“绵柔拳来自于山悲散人,落入莫翛然与金芫秀之手。”
傅希言挠脸:“没想到又和莫翛然有关。”
这个“又”字正是裴元瑾想说的。
莫翛然这三个字在傅希言人生中出现的次数已经高得让他不得不警惕了。
“问过你的叔叔和父亲吗?”
傅希言心中犹豫了下,老实回答:“问过,《绵柔拳》是我母亲带来的嫁妆。”
裴元瑾想起他说过自己的母亲失踪了,很可能是被小神医鄢瑎带走,足见这位素未谋面的岳母身上必然隐藏着很多秘密。
而这些秘密显然有一部分已经落到了眼前人的身上。
比如他对于见小神医这件事态度的转变。
裴元瑾说:“我已经派人在查神医谷的所在了。”
神医谷虽然没有《笑傲江湖》里平一指“救一人,杀一人”这样变态的规矩,却也不是好心到谁都肯救的,所以家庭地址自然要保密,以免被人打扰。
事实上,若非鄢瑎武功不错,只怕这位小神医早就被人抓走几百次了。
傅希言真心道谢。
但裴元瑾面色不喜,客气本来就是一种疏离,而他自认为与对方同床共枕这么久,虽然没有夫妻之名……也没有夫妻之实,但双方应该对于名与实都处于默认的态度才是。
他抬起手,狠狠地捏了捏的傅希言的脸。
傅希言:“……”这都是什么恶习。
睡到一半的谭不拘不知梦到了什么,突然从梦中醒来,然后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