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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节

 

没想这回话锋转回他自己,子夜听完怔住。

谭天明听八卦一般问,“哪里的话?”

陈纵仔细想了想,“我一直觉得他很冷漠,对我这便宜妹妹爱答不理的。”

谭天明哈地笑了,“他对谁不冷淡?不冷淡不子夜。相信我,他死要面子,私底下看你节目,情绪起伏很大,不知多关心你。”

子夜回忆了一下,总觉得他描绘的画面和自己有点出入。

陈纵也讲,“我想象不到他会‘情绪起伏很大’。”

“你知道他擅长什么?擅长强撑。人前冷面男神‘陈老师’,人后,躲在公寓偷偷抹眼泪——这谁能想象到呢?”

这场景将陈纵逗笑了。

子夜莫名看了谭天明一眼。

谭天明扫码买单,看看表,“下集快播了。”邀请两人,“要不要去我公寓一同收看?”然后冲陈纵讲,“参观子夜‘情绪起伏很大’。”

不及子夜出言阻止,陈纵一口答应,“那自然好。”高高兴兴跟上,很自觉地坐在后座,问了句,“天明哥公寓在哪里?”

车一启动,自动播放经典华语老歌。

谭天明答:“罗湖口岸附近,约莫半个小时。”没听到回响,透过后视镜见陈纵笑得甜美,免不了又问,“罗湖怎么了,嫌太远?”

“就是好奇。”

“好奇什么?”

“别人都说,早年你在罗湖买公寓,养好几个女朋友。是不是呀?”

前座两位男士都笑了。

谭天明道,“喂,喂喂,我像这种人?”

他不在意节操,陈子夜替他在意,出言撇清,“他做人还是很有节操,一次只交一个女朋友,两只手应该数得过来,只是不爱同媒体争论。”

陈纵接着问,“那我哥呢?这些年交几个女朋友?”

等红绿灯时,谭天明望向子夜,缓缓开口,“他呀……”

谭天明周围莺莺燕燕无数,对子夜感兴趣的很多,鼓起勇气尝试主动接触他的也有,无一例外无疾而终。

有个厉害的,曾回来跟谭天明哭诉,“……他(子夜)养不熟捂不热,像口黑洞洞深不见底的深隧,无论投什么下去,永远听不到回响。”

谭天明那时心想,哇塞,“性冷淡”也能讲得这么清新脱俗。

于是今天,谭天明也将这三个字原封不动转述给陈纵:“性冷淡交什么女朋友。”

陈纵了然,“也是。他看着精气神不好,多半亏虚得厉害,总觉得那方面可能满足不了女朋友。”

这回换谭天明幸灾乐祸,笑得方向盘差点握不稳,在肩上揩眼泪,威胁子夜,“你不辨解点什么?或者给点封口费我,不然明早头条见。”

“我拿什么辩解?”子夜眼疾手快,一瞬把稳方向盘,一面替他留意着车流,眼底也隐有笑意,“你该好好看路,我这阵子还不想死。”

“哥哥是斯文人,我们别逗他了,”陈纵也开口,“我随口胡说,他还是很强——”

“小姑娘口无遮拦,”谭天明忙笑着打断,“这种事才不兴胡说了。”

不一阵到了公寓。

谭天明按亮密码锁,请陈纵先开门进,“烦请确认一下有没有金屋藏娇。”

陈纵毫不客气,钻进屋去,活生生巡逻队大队长。

谭天明站在门口,替她调了个客厅气氛灯,又叫ai将电视调频到恋综频道,转头问子夜,“喝点?”

子夜破天荒地爽快,“来。”

陈纵已乖乖在沙发上落座,专注等节目放送。

谭天明道,“零食在左手边柜子里,妹妹先看,我两喝一杯。”

陈纵远远答应:“那么给我也来点。”

谭天明拉开酒吧间,拧开一支威士忌。

子夜目不转睛看着他的动作,“喝这么大?”

谭天明不响,拉开冰柜,往棱格纹的三只杯子夹入非圆即方的冰块,先倒了杯,拿去客厅给陈纵。

陈纵低头嗅闻了一下,“强尼走路英皇乔治!”(johnnie walker kg e bel)

谭天明闻之心中一喜,忽然明白周正歧听说有人和自己一样喜欢《借月》的那种惊喜。

音响声音开很大,谭天明以此作掩蔽,和陈子夜在酒吧间闲聊。起初他闲话家常,东一句西一句,从绣球掉毛到他看跑马赢了一万块,简直琐碎至极。每讲一句,就看一眼子夜脸色,期望他能提起某个话题。

岂料子夜无比沉得住气,来什么接什么,任何话题都与谭天明讲得其乐融融,任何鸡零狗碎,都能有点不知哪里来的自身体悟可讲。

谭天明骑虎难下,渐渐乱了阵脚,小心翼翼看子夜,宛如一条做错事的老狗。

子夜心有所感,放缓语速,适时停下,安静地等。

谭天明闷下半口酒壮胆。

他本就有心事,立刻有些上头。

仍还记得保护隐私比较重要,往客厅倾身一瞥,见那姑娘节目看得全神贯注,这会儿不至于分身偷听,这才吞吞吐吐地交代:“我不是故意给你装定位,我只是……怕你出事。”

子夜笑了声,“哦,还好。否则我以为某人这回发癫,风格是收买身边人监视我。”

“凭他收买我?”谭天明哈地一笑,像听了什么笑话。又喝下两口酒,渐渐红了眼眶,“我只是怕极了。我真的怕极了。前年陪立山去台北散心,叫他等我买杯咖啡的功夫,后脚他就在大楼门口摔了满地。从前那么漂亮的人,摔成一滩肉泥。我能为他做到的,竟只剩伏在地上,替他披一件衣服……在那之后我做了半年噩梦。说句没良心的话,我每天噩梦醒来都在想,幸好不是你,我亲手收尸的幸好不是你。”

“别自责,不关你事,”子夜神色平静地听着,念诵十一字诀,“都过去了。”

“今天郑导说你在节目里精神很差,一下节目打车就跑,几个小时不见人。我是真的怕,怕找到的是粉身碎骨和烂一地的脏器。”见子夜仍旧无动于衷,谭天明生怕没失去肉身上的子夜,先失去了精神上的子夜,无助极了,这一刻竭力想抓住点什么,一伸手,将子夜牢牢制着,“你别恨我。你要是生气,转头给我手机也装个定位。”

子夜笑,“给你装定位,我也同你一样有病?”

“我真怕,”谭天明忽然失掉力气,伏在他肩上痛哭,“我是真的怕……”

人年纪越大越容易心软,更易脆弱敏感,为此子夜深表同情。

但不知为什么,不论何时何地,不论对方几岁,他似乎永远要哄小孩,即便他才是那个受害者。

然后,他感觉自己肩膀袖子被哭湿一大片。子夜尽量不使嫌弃流露道脸上,到头来还得安抚,“哭什么?我总不至于到警署去告你。”

谭天明由啼转笑,乐了很久,“叫警署将谭天明逮捕多好,瘫痪半个港市经纪公司,谭天明乐得清闲。”

过一阵又开始实行甩锅制,“说什么,‘想死的时候就写一点’……我今天癫成这样,还不是看到热搜说你下本书预备出版,将我吓半死,以为你多麽想不开,近期要就已经要寻死了。”

起因是谭天明见子夜房间有一叠书稿,算算也到可提供给出版社的字数。以为陈子夜新书在望,想同他套点一手新闻。岂料子夜说,“这种东西,不死不成书。没死成,就是无病呻吟。”

这人总是以异常冷静的口吻讲一些石破天惊的话,偶尔叫谭天明有些生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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