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文地理,语言习俗,饮食习惯……末尾甚至还附有一份达尔花乡极其周密精确的山林分布图。
带着这份地图,可以说江温辞出去哪里瞎逛都一定不会迷路。
不得不说,余苏南做事真的太缜密了。
……
相较人烟阜盛,热闹繁华的都市,山区物资匮乏,生活简朴,称得上艰难。
外部条件江温辞还能克服,毕竟从小夏妤和江璟都没约束过他,更不存在富养,算是野蛮成长,日子过得本来就糙,谈不上精致。
只不过跟余苏南在一起后,他被照顾得无微不至,导致身体娇贵不少。
初初进入到这种贫困山区,没了余苏南在身边,没了余苏南的精心呵护,衣食住行上很多地方十分不习惯。
尤其是晚上睡觉,半夜摸到身边没人,也没有喜欢的信息素包裹,让他总是失眠,花了不少时间去适应。
这期间身体折腾得难受时,他一边痛恨自己的娇气,一边格外怀念有余苏南在身边的日子。
以上这些都属于个人原因,不算此行目的里最难的,最令他感到头疼的,还是对山区孩子的教学。
第一天面对这几十个眼巴巴望向自己的泥洼,感受到一双双求知若渴又明亮纯真的眼睛注视,江温辞第一次切身领悟到责任的意义。
像他这种散漫随性又没心没肺的人,很少能有这样的心境,像是被赋予了某种意义非凡的使命。
他来这里寻找灵感打破瓶颈的初衷,似乎也变得不是那么重要。
一旦决定认真对待,挑战也随之变大。
云贵川交界这一块很多少数民族,说的是彝语方言。
江温辞等一众在温室中成长的祖国花朵们,把叽里咕噜的彝语听进耳朵里,觉得跟鸟语没区别,导致交流起来十分困难。
他和林声扬初次任教,有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倔劲。
双双认为人要是没有个追求和梦想,那他妈跟条咸鱼有什么两样。
于是两人挑灯夜读,翻阅资料苦苦研究,试图在短时间内做到彝语无障碍听读交流。
让他想起余苏南
多日后,江温辞和林声扬不约而同改变想法,纷纷觉得自己没有这方面的语言天赋,有时候做条咸鱼也挺幸福,没必要难为自己。
于是自觉放弃自我折磨,决定抓个普通话好一点的娃出来当翻译。
其他学科江温辞不太了解,但就他教的数学来看,情况委实不容乐观。
他晚上洗完澡,神清气爽坐在桌前,翻开教案,翻开学生们交上来的作业,瞅一眼,两眼一黑,赶紧自掐一把人中。
那几乎是要疯的程度。
没办法,基础确实太差,没有任何辅导书,连试卷都得赶鸭子上架他们几个老师自己出题,很多孩子十以内的加减法都算不明白。
要系统去教会他们课本的内容,这么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
但是也有意外的惊喜。
江温辞教数学的同时,还教他们美术,这是他的专业领域,不管是水彩素描简笔信手捏来,有很多新奇和创意能用在课堂上。
山里的孩子没见过外面的世界,水彩笔下的故事和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却令他感到惊艳。
忙碌的时间过得飞快,一个多月很快结束,各科目组织了一次小考。
晚上江温辞在灯下批阅试卷。
一条腿大刺啦啦撂到林声扬那边,耷拉着眼皮,整个人懒洋洋歪在椅子里,红笔在他指间灵活旋转,他托着腮随意翻看。
视线忽然定住,他从一摞试卷里抽出注意到的那张。
右侧姓名一栏中,一笔一划写着“桑息”二字,除此之外,江温辞大致扫了眼,整张试卷没有一个正确答案。
吃零蛋并不稀奇,奇怪的是,这个叫桑息的孩子,居然连一个数字都没写正确。
“林声扬,”江温辞视线还放在试卷上,随口喊了句,又朝旁边勾勾手指,“桑息的试卷借我看看。”
“桑息?”林声扬正在埋头写教案,脑子里过了遍名字,再停笔给他翻语文试卷,“你要看分数吗?我还没批改。”
“不是。”
江温辞接过试卷。
果不其然,除了名字,其他全是鬼画符。
他对这个名字有印象,从桌肚子里抽出之前的美术作业,把桑息的画全部挑出。
总共三幅,这孩子想象力和天赋非凡,得到的全部都是满分成绩。
江温辞摸下巴陷入沉思,手指点了点桑息不知所云的语文试卷:“这个叫桑息的,是怎么回事?”
林声扬是代理班主任,手上有学生档案,平时管得比较多,江温辞闲暇时间基本没停过,时不时要扛着单反到处去采风拍照。
因此有些特殊情况不太了解。
林声扬咬了咬笔头:“桑息啊,班上年纪最小的那小孩,六岁吧,有先天性读写障碍,没办法,我已经很努力在教了,可惜到目前为止,连最基本的拼音都没教会。”
江温辞皱眉:“先天性读写障碍?”
他只记得这小孩不爱说话,不管课上课下,都趴在桌面自己跟自己玩,好像跟同学的关系都不太好,十分沉默寡言。
让江温辞想起当初的余苏南。
“对啊,看不懂题,也没办法写出完整的字,需要很有耐心且要花费大量时间去教才行,这种情况其实应该送他去特殊学校念书,但是唉,好像性格也有些问题,特别内向自闭,反正这一个月我没见他跟谁说过话,叫他起来回答问题也不愿意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