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过头去不说话。
顾凛则道:“我们一路走来偶尔能看到些许还没有彻底枯死的树木,安远镇的百姓或许不像府城那边到其他地方逃难去了,我们先去县衙里找县官,告诉他流民军即将袭击安远镇,让他们早做准备,然后我送你回鲤鱼村,找林阿么和林爷爷。”
他说的没错,林真也是这样想的,点了下头:“嗯。”
顾凛松了松手里的缰绳,放慢马速带着直入安远镇。
安远镇是周边的大镇,镇上有几百户人家,又管辖着附近大大小小远远近近的二十多个村,一到大集小集的时候热闹非凡,人流非常多。
但此刻镇里一片死寂,明明是做晚饭的时候,房屋密集的镇上也很少见到有炊烟,林真和顾凛很快在镇边上的曾经的河流里看到提着水桶,拿着锄头的人们,他们在河边挖着其他地方早就干枯得不能吃的还算有一点水分的草根,刨埋得深的带着一层嫩皮的树根。
这些人看到骑着马的林真还有顾凛,饿狠了的脸上出现对肉食的渴望。
但顾凛背后背着的巨大宽刀让他们不得不打消了念头。
但是林真看到这些镇上的原住民都还在,没有到拖家带口离开镇上成为逃荒难民却觉得已经是个不错的好消息。
那说明鲤鱼村的林家人很大概率也还在,他们很快就能见面。
顾凛带着林真直接骑马进镇,一路从铺子全部关闭,再也看不出曾经是安远镇最热闹的乍子街上路过。
而他们同样也看到了招牌和门面都积了一层厚厚的灰的真有味小食斋,几扇木门紧紧闭着,招牌上的字都有些模糊了。
马蹄在这里顿了一下,向着县衙而去,顾凛率先下马,走到和镇上人家一样紧闭的高门前,拿起鼓槌敲响鸣冤鼓。
“咚,咚,咚……”
沉闷的呼声传到衙门后边,让焦头烂额的县太爷眉头都快夹死苍蝇:“这谁啊,什么时候了还来要本官办案子,能有条命在就算不错了!”
旱情持续到现在已经快半年,要不是有从其他地方跑来的逃荒的难民说他们那儿比安远镇还不如,都出现易子而食,饿殍遍野的情形,县太爷早就收拾家当带着人回京都逃命去了,哪会老老实实地守在小小的安远镇。
旱情越来越严重,能喝的水还有能吃的粮食越来越少,原本来县衙里头办差的衙役、师爷、主簿、县丞等人都被他叫回去了,如今的县衙里头就县太爷一家人。
听着那一刻不得歇停的鸣冤鼓,县太爷招手让奴仆去看看:“去叫人别敲了,吵得老爷我头疼。”
“是。”奴仆领了命,抬脚走出去。
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
当官的就没有不顺手捞点的,虽然安远镇是个小地方,现在的县太爷也没有狠狠盘剥,但别人送到手里的就够县太爷填饱肚子了。
连着县衙里的奴仆也活得比外边的人滋润,没有林真还有顾凛在外边看到的吃不饱饭的人的模样。
而是面色如常,只是面上有些愁绪。
“就是你们敲的鸣冤鼓,可知道没有人命官司或者重大冤情,敲此鼓可是要挨板子的,还不速速离去!”奴仆一见背着巨大宽刀,还有一把弓箭的顾凛,就觉得此人不像一般的寻常百姓,但那气度又不像粗莽的习武之人,反倒和拿着书的老爷有一二分相似。
顾凛道:“我们是从府城来的,在马金河不远处的村子里遇到一伙五百来人的流民军,亲耳听见他们要来袭击安远镇。”
“劳你通告县令大人一声。”
安远镇没有来过什么流民军,顶多这半年来偷鸡摸狗打人骗人的事儿多了些,乍然听到这个消息奴仆并不相信。
但是看顾凛还有林真不像信口雌黄的模样,想了想道:“你们在此候着,我去告诉老爷,看老爷如何安排。”
说完,奴仆转身进了县衙,脚步匆匆地回到县衙后面的院子。
“启禀老爷,外面来了两个人,称自己是从府城来的,路上遇到一伙五百人的流民军,还说亲耳听到这伙流民军不日就要袭击我们安远镇,想亲自跟您汇报。”
“什么,流民军要袭击安远镇?!”县太爷手里的扇子一下子停了,望着自己手底下的奴仆,“你没有听错?”
“他们确实是如此说的。”
县太爷出身富贵,虽然是庶子但主母还算宽厚,没让他们这些庶出的吃过什么苦,只是到了年纪不能和嫡出的哥哥弟弟们争家产争人脉,靠着自己考上举人,发配到这个偏远的小镇。
县太爷是爱惜自己的官身的,还指望着有朝一日能够调回京城,所以在几方因素之下没有扔了县衙跑路。
可要是真的有五百多个流民军来,他们拿什么抵挡,靠那三十多个衙役?
他一下子慌了,道:“把人带进来,我要问个清楚!”
奴仆看自家大人这么着急忙慌的,心头也慌起来,转身就去县衙外边叫顾凛还有林真:“你们两个进来吧,老爷有话要问你们。”
林真和顾凛跟在他身后,走进打扫得干干净净,只是庭院里的花草都几乎要枯死的县衙后院,两人进去先给坐在最上头的县太爷行礼:“参见大人。”
顾凛是秀才的功名,见官不跪,只是拱手行礼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