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个十四岁的孩子,站出来说这些话,除了鲁巡检,其他三人都没有认真听,但是很快王巡检和左巡检就敏锐地察觉到他这个分而歼之,敌多我跑,敌少我围的法子确实是有一些可行性的。
最主要的是镇上的居民撤退需要时间,他们拖家带口的哪有身强体壮的流民军跑得快,最起码也要四五天才能完全撤到深山里,杜绝被流民军追上的危险。
事情紧急,顾凛的说法说服了鲁巡检之外的王巡检和左巡检,按照顾凛的做法来,他们手底下的兵不会成为炮灰,也不会在祸乱平息后被扣上不作为的帽子,不管是对他们这些当官的,还是对手里的兵,都是最好的。
就算是县太爷,也能跟着百姓一起往后边撤。
但县太爷恨极了顾凛这个以下犯上的,等他们一商量完,亲口吩咐衙役去通知镇上的百姓往后边撤的时候,立刻甩袖子离开了。
鲁巡检拍了拍顾凛的肩膀:“等这事了了,你能不出现在安远镇就不出现吧,咱们这位大人虽然性子还算宽和,但肯定把你记在了心上,不好办。”
“多谢巡检提醒。”顾凛在做的时候就想到了后果,等旱情一过他就要去府城参加乡试,到时候就算县太爷想找他也找不着。
至于林家人。
这位县太爷的性子还不至于此,若不然,也不会被他和鲁巡检一盯着就把事儿办成了,说明他心里头还是有些善心的,只是会时时刻刻想起顾凛胁迫他的事情,按不下心里的这根刺。
很快,县衙的三十多个衙役全部派了出去,连着三个巡检带来的士兵也加入挨家挨户让百姓尽快撤离的队伍里。
顾凛刚才已经和县太爷以及三位巡检说了,他们这回要的就是灵活二字,带上没有经过训练的民兵就是给自己增加负担,所有民兵按原路返回,顺势差衙役跟着,把安远镇即将遭袭的事情通晓各处,叫他们各自准备着。
顾凛要去跟林二舅说一声。
“官爷,怎么突然就要我们搬家啊,我家祖祖辈辈都住在镇上,好不容易才起了新房子,正等着熬过这场旱灾给我儿子娶媳妇呢,这一走就什么都打水漂了。”中年妇人乍一听要他们撤往安远镇后边的山里去,一万个不愿意,这是他们的根啊,去了山里哪里有这么方便,怕是连个遮风挡雨的地方都没有。
不想搬,一万个不想搬。
这些军汉接了命令也心慌得不行,那么多的敌兵,他们拿什么打,怕是一照面就被人包饺子包圆了。
还要被拉来劝这些百姓离开,肚子里一窝的火,声音不自觉大了起来:“那是命重要还是你这房子重要,老子想走都走不了,等你们走了还要给你们拖延时间,我找谁说理去!”
软磨硬泡的中年妇人一听眼前这个年纪比自己儿子大不了多少,恐怕才成亲两三年的当兵的话,正准备说的话都卡在脖子里了。
她其实以为是这些当兵的骗他们,想霸占他们房子想出来的说辞呢,可现在看着好像不是,似是真的有害人命的土匪要打来。
她声音颤抖:“军爷,真……真要打仗啊……”
“都从官府里发出官文来了你说真的还是假的,”这个军汉看着自己其他也在劝着百姓的同袍,对妇人道,“快走吧,离开这里,能留一条命是一条命。”
妇人终于慌了,惊慌失措地对身后的家人道:“快,收拾东西,咱们去你舅舅家那里躲一躲,把能用的都拿上!”
之情的旱灾大家都在勉力维持,吃得少一点,喝得少一点,活得艰难一点,但现在要是跑得不快,命都要没了。
一时间,到处都乱糟糟的,牵牛拉骡子的,背粮食背舍不扔下的被子铺盖的,还不能走路或者年纪还小的孩子也要人背着抱着,整个镇子仿佛在这最后的喧嚣里尽情地释放。
顾凛来到民兵聚集的地方,利用自己第十小旗领队的职位找到了林二舅。
林二舅前两天跟着挖了些陷阱工事,操练了一下,看着跟以前没什么两样,顾凛叫住他的时候他一脸的惊喜,“栓子,你怎么来了?”
“二舅,镇子上很快就要被流民军袭击,你这次回去立刻跟我阿爹商量,看他如何打算。”顾凛不少本事都是跟着林真一起学的,他相信,只要提前知道消息,林真一定可以安然无恙地避开此次祸事。
而且他们来的时候鲤鱼村就在商量要挖藏身的地道的事,比起其他毫无准备的村子,鲤鱼村已经好太多了。
林二舅看向他:“那你呢,栓子你不跟我回去吗?”
“我还有点事儿要做,等我做完了,我就回去找你们。”
林二舅点头:“晓得了,那你自己小心。”
他把自己还没吃完的高粱荞麦粑粑从包袱里拿出来全给顾凛:“我今天就要回去了,这些你自己揣上,家里粮食够的,倒是你自个儿,在外头多小心。”
顾凛没有拒绝,毕竟还不知道之后的情况如何,多点东西说不定就多一条命,他收下高粱荞麦粑粑道:“好。”
县衙能用的人不多,顾凛来的时候消息还没有传到这里来,也亏得是林二舅这个神经极粗无比的,换做旁人,听到要有流民军来要人命,指不定已经跳来跳去地大声嚷嚷了。
而顾凛刚跟林二舅说完话,穿衙役袍服的人就来了,站在最前头说着跟顾凛差不多的话,流民军来袭,他们这些民兵马上就要原路返回,并且县衙的衙役也会飞散开来跟着他们一起去,把其中利害通知到位,至于剩下的,县衙实在是有心无力了,大家要往深山里跑的跑,躲的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