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家子立刻拉凳子搬桌子,拿碗筷,热闹得很。
林小幺坐在林真身边,拿起一个荞麦饼便往嘴边塞,他是真的饿了,去的路上他没敢吃,饿得实在受不了才啃几口高粱粑粑,水也只是润润嘴皮,对食物的渴求达到了顶峰。
看他三两口就吃完一个饼,林真赶紧给他舀了一碗疙瘩汤:“你慢点,这么久没敞开吃东西,别吃伤了。”
他刚说完,林小幺就噎到了,赶紧锤了几下胸口,捧着碗喝点疙瘩汤才好,他望着林真道:“本来没噎的,你一说我就不行了。”
林小幺跑出去找钟严的事情林家人都知道,看他这样略微松了一口气,孩子安全归来就好,能想通就好。
钟奶奶则不知道,她看林小幺这哥儿精精神神的,觉得林家的人都很好。
王钦和王有财看明白了,林小幺这是已经想把曾经去找钟严的事放下了,两人从前没有交集,以后也不会再有交集。
纵有交集,也不过是林家和钟家的交集。
一屋子人知道的或者不知道的都闷头吃饭,吃完便收拾碗筷,想睡觉的睡觉,想坐会儿的便拿了椅子坐在院子里吹风。
林小幺刚才吃得有点多,肚子有点不舒服,他在外边披了件衣裳,想去找林真给他勒勒肚子,刚出屋子就跟正要进来的钟严撞了个正着。
原先住在这两间屋子的顾凛聂勇他们走了,钟严和王钦睡的是外边间,林小幺和林真睡的是里边间,这是林柱子林石头的屋子,两间屋子挨在一起,出门就能看到。
钟严对着林小幺行了个拱手礼,林小幺点点头,从他身边走过去。
“小幺叔。”钟严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林小幺停住脚步,头也没回地道:“去休息吧,望你以后蟾宫折桂。”
个人有个人的路,有的人能走到一起,有的人走在一起又分离,有的人从一开始就是不同的出发点,不同的终点。
钟严对着林小幺的背影再次拱手行礼,这一次,是为林小幺的救命之恩。
林小幺没看到,不过纵使看到也没什么了,他一步步离开自己住的那间屋子,去院子外边找林真。
刚才他进来的时候听到林真说要往破旧的桶里填土,撒点萝卜的种子在里边,再撒点白菜种。
听到身后消失的脚步声还有关门的声音,林小幺仰起头,让眼里的东西倒流回去,自嘲地勾起嘴角。
就这样吧。
就这样是最好的。
待他离开林家回自己家,两人这一辈子就不要再见了,一次也不要。
爱着的人是经不住再见的,会生出妄念,会拼了命地想要待在他身边,会再疯一次,再痴一次。
他要好好地过自己的日子。
林小幺找到林真的时候他正往桶里填土,旱了这么几个月,泥土里早就一点水分都没有了,扬起来全是粉尘。
听到林小幺来找自己勒肚子,他把桶里的土压实一点,道:“我手脏,你等我去擦个手。”
以前是洗手,现在用湿帕子擦擦手都是奢侈的。
林真把手擦干净,坐在小凳子上,让林小幺蹲在自己面前,然后把他两只手臂在肚子那儿交叉,自己从后面用力地勒了两下。
原理是什么林真不知道,以前他肚子不舒服了家里的老人也给他这样勒,勒完就舒服了,有奇效。
“怎么样,还疼吗?”
林小幺吸了吸气:“不痛了。”
刚才突然疼起来,他后背都出了一层冷汗,现在只是一点点隐隐的痛,还在逐渐减轻。
给他勒了肚子林真就继续自己的种植大业了,往装了土的桶里撒些许萝卜种子,然后盖上一层土,再浇已经洗过手洗过脚,或者淘东西剩下来的水,往桶上面盖上一层干草。
林真已经装了好几个这样的桶了,全是萝卜和白菜,要是顺利,过半个月这些种子就能发芽了。
林小幺望着这一排木桶,道:“我看我们村里的河水还能勉强维持,安远镇其他地方应该也差不多,就是不知道再远一点的地方怎么样。”
“府城到雍州不用想,流民军就是从那边开始出现的,情况是最严重的,从咱们这里过去就好了。”林真把木桶放到遮阴的地方。
他问林小幺:“对了,你之前说等旱情过了想出去闯闯,有计划了吗?”
“有,”林小幺道,“之前来府城的那伙走商三哥你还记得吧。”
“嗯。”
“我跟着你这么些年,手里头攒了点银子,想先拿些小的货物跟着商队跑几年,路熟了自己也拉个商队,天南地北的去看看。”
他一开口就是几年时间,显然目前,或者说最近几年都没有成家的打算了。
而且跟他原来的想法还有些相似,他想的是成立一个专门给别人找商路的商会,赚中间的利润,合着他们两兄弟以后要赚互相的钱。
“有计划就行,”林真道,“等你精神好点了,把你准备走的路线,预备带的货物,详细地写一份给我。”
“好。”其实他不说,林小幺也想让他看看,有他帮看着,林小幺心里要安心得多。
王钦和黄玉文醒来之后都没有问过镇上的事,林真一开始还有些好奇,但想了想,就明白了。
两人在路上见到了那么多生死,回来之后看到镇上空荡荡的,没有半点人烟,怕是都以为王家还有黄家出事了,根本不敢触及这个伤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