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节
张青听到考官提起传承师门,立即放下手中活,起身。
主考官欣慰一笑:“你继续。走吧,咱们再看看别的。”
他们来到王葛跟前时,天色已暗。
王葛将蔑的竹丝整整齐齐堆栈,众考官的眼都毒,一下就看出这个匠员蔑竹丝的速度有多快了!而且竹丝细度一致,这得是长年累月才能蔑出来的经验!
个别考官甚至轻轻“咦”了一声,可见有多惊讶!
主考官在竹丝上正、反一摸,光滑无竹刺,更证明此匠员绝非表面功夫!
“考生叫何名字?”
王葛刚才就乖乖站在一边了,立即回道:“考生王葛。”
“你手里拿的什么?”
早等着此问!她双手托举着吡啪筒,回道:“吓唬老鼠用的,我自己乱琢磨的对象。”
“吓老鼠用的?演示一下。”
其实这时候,只有包括主考官在内的三个考官,对这个看起来像个“井”字的竹管支架感兴趣。
“是。”王葛早在筒前端塞好了泥丸,往双排竖管(漏泥丸用的通道)各塞几个泥丸,然后左手把住下排竖管,对着侧方空地,右手使劲推双排活塞。
两声不分先后的响亮之声:啪!
两个泥丸以肉眼根本看不到的速度,打到地面,砸出俩小坑。
众考官……
“咳咳,请考生再演示一遍。”
第二天“打鼠筒”就被呈到桓县令处。
桓县令试验了几把,说道:“此物蕴含的道理其实不难,难在谁先思考、运用到!这个匠员记录下来,只要其余制品达到中中等,录其为匠童。”
门下掾史是桓县令上任后辟举的吏员,此人意味深长的一笑,多了句嘴提醒:“这名匠员是个小女娘,姓王,名葛,来自瓿知乡贾舍村。”
“贾舍村,王葛?是阿真私自找中匠师,作弊录取的那个?”
“是。”掾史赶紧又说:“属下已经将那位中匠师送离咱们踱衣县了,如今此考场的主考官姓郑,没有问题。”
“我所求,是考试的公平、公正!不因阿真的关系,放任一个匠技不足者滥竽充数,也不会因为阿真的关系,令有匠技天赋者埋没于乡野。”
“是,属下这就去告知郑考官。”
“等等!”他斜倚凭几,微蹙着眉,慢悠悠的思索道:“王葛既知道此次匠童考试改了规则,要比三场,那她为何选择在第一场……就制出这种绝对能吸引考官的巧物?莫非……呵呵,跟郑考官说,让他在此考生面前,透露出想淘汰掉对方的意思。我倒要看看,她是否还能制出比这……还要好的巧物!”
“属下明白了,这就去。”
桓县令又试玩了几把,难得勾起几分童趣:“打鼠筒太难听了,此物一推一打,应该随其声音,叫……吡啪筒。”
20 知母莫若子
咚!
咚!
南门、东门的“不如鼓”几乎同时敲响,代表又有两个匠员被淘汰了。
这是第一场考试的最后一天,考官们首次分为两拨巡场:一拨为主考官带领三名副考官;另一拨为五名副考官。
每个匠员都会给予评分,要淘汰掉三百多人,因此“不如鼓”响的格外频繁,巧合时,就会像现在一样,出现两鼓同敲的情况。
郑考官一行四人走向瓿知乡匠员区域。
“考生张青?”
“是。”张青惶恐站起。
“留。”郑考官一个字,张青长舒口气,如释重负。
随考官过来,轮到王葛紧张了。那个“打鼠筒”被考官拿走后就再没还她,也不知道起没起作用?
不过她的主作品“组合量器”也完工了。
许副考官拿起此物,众人细细核查,评定级别。
先看此物制式:侧面为梯形,上口、下口均为正方形。整体均为蔑编,缝隙微小,无论眼观、还是触摸,都非常平滑。
再看实用价值:将此物大口朝上,是一个“斗具”;把它颠倒过来,小口朝上,则为一个“升具”。
主体的两侧,编有两个圆环手柄:一个手柄的环细,是卡住“合具”的;另一个环粗,中间的孔隙小,是卡住“龠具”的。
众考官知道,此物是效仿莽朝发明的“嘉量”。
缺少最大的“斛具”,恐怕不是考生来不及编织,应该是这小女娘谨慎,害怕“嘉量”属国之重器,私自编织、哪怕只效仿其形,也会犯忌讳。
没看她脑袋越垂越低么?
郑考官说道:“按以往惯例,瓿知乡只有一个匠童名额。论基本功,你比张青扎实,但你年纪比他长,你现在的基本功,不一定能胜过几年后的张青。”
王葛左手的小拇指已经抠在掌心,等待下文。如果考官觉得她的匠技威胁到了张青,要淘汰她、保张小郎,直说就是,不必跟她讲这么多。
果然,对方又道:“你真正的优势,是第一天做出的机巧之物,证明了你的创造天赋。此场让你过,接下来,还需更好的展现你独有的天赋。”
“是。”
考官们离开此区域后,副考官之一问道:“此考生的基本功,在所有匠员中都算得上拔尖,张青过个几年够呛能赶上呀?”
郑考官:废话!我不知道么?县令让我吓唬王小娘子,我能怎么办?
傍晚酉初,第一场考试结束,共淘汰匠员三三一人,留下三百三十整。
瓿知乡算上王葛、张青,留取十二人。
被留取的匠员必须把制作的成品带走,不得留在场内。还要找各自的乡吏更换号牌,每场被淘汰,号牌均归匠员所有,这也算一种资历证明。绝大多数匠员是考不上匠童的,但凭借号牌,总比普通匠人容易当佣工。
终于出来考场了,木乡吏收走王葛等人的旧号牌,更换完新牌后,说道:“你等今夜不得乱跑,明日卯正从东门进场,比赛区域更换,比赛所用的材料不变。所以个别匠员注意调整第二场的材料用量,不要到第三场时发现没有可用的了。”
随着齐唰唰的“是”,木乡吏露出欣慰笑容:“也不要总绷着,到附近逛逛,天黑后回来此处即可。另外,清河庄正收购制品,你等可去看看,增长见识。”
小匠员们跟着家中长辈走开,木乡吏这才拿出钱袋,递向王葛:“天黑前回来。”
“我用不上钱,麻烦大人再替我保管,我现去把这个卖了。”她笑盈盈摇着头,抱起竹编的量器,赶紧往清河庄收购点走。
一路走着,王葛发现百姓不但没减少,还更多了。尤其收购处,围的里三层、外三层,不光匠员在问价,更有远地赶来的各类买卖人,也在跟清河庄互通生意。
“王阿姊,快,这边人少。”张青喊她,他阿父紧跟在旁,一手抱着竹席,一手护着儿郎。
王葛过来,礼貌的叫人:“阿伯好。张阿弟。”
“女娘一人就敢来县城,比我家阿青强!”张父四十余岁,天生一张喜庆脸,夸的王葛抿着嘴笑。
她立即夸回去:“张阿弟是我见过的最优秀的小郎呢!”
张父心花怒放,张青害羞脸红。
不一会儿,轮到他们。张青制作的竹席卖了一百个钱,父子二人高高兴兴的去食摊了。
王葛的组合量器卖了一百二十钱,这可把她高兴坏了,赶紧把刚赚的钱再交给木乡吏保管。
次日天气不好,十二个匠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