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节
“云梯改良过后,只差两场了。属下找到她交与吏曹的文书,若干郡首名均是同一天考取的,还有两场州首名考取的日期也是同一天,可推断非正常考核。属下又寻到来本县办事的辽东郡吏,得知王匠师造的曲辕犁、几种翻车改良,东夷府给她的奖赏是兑换郡首名次数,由此可知那两次州首名、其余非正常的郡首名,也是奖赏方式得来。”郡吏不知的,最大可能是签过密契。
“改良翻车的事我知晓,郡署先在高句丽县推广。”欧阳锐短暂思量,吩咐议生:“你去木匠肆,让匠吏找制尺的最好木料,下午给王匠师送去。她既敢制比分距还要小的『度』数,证明她对分寸的掌握,早达到将作监要求的标准。她报了几场?”
“刻直尺、矩尺、制规,均非短时转场考核,每月都是考一次。还有,主考官、主察验匠吏也由郡署遣派。”
匠师考核这么繁琐!书佐、议生离开后,欧阳锐找出一个五彩漆盒,打开后,静躺着几块晶莹剔透的水玉。他阿父就有一块雕琢成一面平、一面凸圆的水玉,其用与王葛制冰的目的差不多,目力涩时放在文字上面将文字放大。
毫无杂质的水玉极其难得,传家不需要留这么多吧,少一块也……欧阳锐拿一块放到案上,再看漆盒内,嗯,少一块好明显啊,真的挺不舍。
进入仲冬了。
这次郡比的考场在城内,巳初开考,酉初结束。王葛在庖厨吃了早食后才出发,她没想到,这么快谍贼就摸清了她的比试场次和路线!
好在众护卫始终警惕,张梧、何矫的链枷锤都砸向投掷王葛的乌色匕首,南娘子甩出了剑鞘!
剑鞘打中匕首。
王葛被专娘子拽下马背才反应过来遭遇刺杀了。
“快、快!”
护卫声声急迫,按照之前训练的,两名匠徒一前一后抱紧王葛,专娘子、王恬、刘清再像鼎足一样围在外圈,王葛自己只管抱头蹲低就行。
“杀啊!”
“死吧!”
双方都拼了命,叱咤夹杂着短兵相接。
专娘子伺机发动弩箭。
街边肆铺纷纷闭户。马蹄声传来,是巡兵!
马声嘶穿云宵,奔跑中的百姓里也有谍贼,他们拉起了绊马绳。
哗……又有谍贼将铁蒺藜洒在街面。
“别耗时间,快杀那个蹲着的!”
王葛听见了,更抱紧头。尽管在南宕渠经历过一次近距离刺杀,可她还是害怕到发抖,因为南宕渠那次跟现在的险境完全不一样!谍贼是哪里的?怎么这么多人?完全是一场大规模有组织、有分工的筹划。
县署有内贼吗?
砰!人倒地的动静好大,两名小匠娘搂她的力道更紧,倒地之人是死了么?千万别是她的护卫、千万别是!王葛仍未抬头,头是要害,她能帮到护卫的,就是遵从训练,将自己缩到最小。
有箭矢在飞窜?
她没听错,因为王恬挥动起链枷锤,增大防御。
呼呼呼……
“啪”一声,王葛和小匠娘都随此动静哆嗦一下。链枷锤打到武器了?
“让道!”大队巡兵终于来了。
“雪疾!雪疾!”谍贼们喊着撤退暗语,跑入事先预谋好的退路。
铫(diào):古代随身携带的小型锅具。
347 我要一人来高显
打斗过程短。谍贼死了三人,受伤的有两个被捉住,一部分巡兵沿着血迹追往巷中。
王葛的护卫中,乡兵死一人,伤二人。伤兵均不是重伤,但敌人兵器上淬毒了,必须及时刮毒。今天只随行一名医者,好在器械携带的全,由巡兵出面借用最近的肆舍给两名乡兵治疗。
很快,疼痛叫喊传出,医者也喊:“再来个人摁紧他,快!”
两名巡兵拖着个半身浸血的谍贼返回,田勇夫跟行而问:“还有气么?”
好像所有人都在走动,都有事干,王葛想帮忙,可她就跟刚才一样,唯一能帮的就是站在原地别添乱。
伤兵的惨叫戛然而止,王葛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幸而邹娘子出来了,把刘清叫进去的时候告知众护卫一句:“无性命之忧。”
腾出肆舍的商人听从巡兵安排,叫了几个放心的街邻开始清走染血的雪泥,胆子大的人用雪搓掉屋墙上的溅血。
刘清留在了肆舍,邹娘子叫过田勇夫嘱咐几句后朝王葛这边过来。“还能考么?”
王葛紧攥着拳,前路有没有第二场刺杀?考场里面有没有谍贼?今早还生龙活虎的护卫,现在被草席裹着躺在车板上。
他叫郑五郎,再也回不去襄平了。
“我……”她看回邹娘子,对方眼眸也发红,但除了悲怒外,更有坚定与鼓励!“我能考!”
“好!”邹娘子立即下令:“除刘清、何矫、医者、伤兵留下,其余人上马,出发!”
骑马是为避免足下趟泥,不是允许策马飞舆,包括巡兵在内,只有军情、缉捕贼寇等紧急情况才能在城街鞭马疾行。阳光渐明亮,食肆皆开门经营,王葛知道离开考没多少时间了。还好,两名巡兵加入了护送队伍,遇见商队时,商队即使抱怨也不愿惹巡兵,纷纷避道让王葛的队伍先通过。
匠人增多,快到考场了。
王葛听从邹娘子指令下马,把白容交给后方护卫,南娘子与链枷什长把王葛、邹娘子二人护在中间步行。
邹娘子:“阿葛,之前我跟你说过,护卫的任务就是要护你周全,哪怕拚死!你只管制木。我没跟你说的是,谍贼任务不止杀人一种,还有诛心。你若退缩、自责、背负谍贼强加给你的愧疚,对方就得逞了,那郑五郎殉难会变得毫无意义,反而成就谍贼死伤者的功勋。”
“阿姊放心,我从不退缩。”王葛声音清冷,人遇事,事教人,邹娘子讲的道理对,但有一点,她不认同。“阿姊帮我传信给段功曹史,我要调一人来高显。”
“哪个人?”
“司马韬。凡刺杀我的谍贼,让他参与审讯。”真正的木匠师哪能只制木,还得会制人。司马韬不是有酷吏天赋么?不是一直通过刘清向她递话么?不是擅扒皮拆骨、消磨罪徒的意志么?那就借这厮的手段,先诛谍贼的心!为郑五郎、为不得不忍受刮毒之痛的伤兵报仇。
巳初。
南娘子、田勇夫、张梧陪同王葛进入考场,邹娘子留在外面调配返程兵力。也就一刻时间,留在县署的护卫、另名医者来了。
场外很多等候者,远比里面的考生多。
人遇事,事教人。王恬不再像往常似的,只要歇脚就嬉闹,他胸口憋着一团火无法发泄,只能观察能看到的所有人,希望从中找出形迹鬼祟的。
嗯?刚才那个人是老亭吏隼么?王葛两次郡比试,邹娘子不是都让老亭吏留在县署么?
王恬没表现出异常,自己观察旁人的时候,或许也被旁人观察着。
一个时辰后,刘清来了。
王恬等刘清汇报完伤者情况后,把对方拉到一边,说了老亭吏刚才在此的疑惑。
“此事我知,邹散吏安排的。”刘清快语告知:“王葛来高显,谍贼不可能无行动。改良云梯那天,邹娘子只带十护卫出行,便是想引谍贼上钩。实际上我们离开县署前,就有护卫扮成百姓分散在街上了。隼亭吏趋行之速快,他有单独任务,便是求救巡兵。”
怪不得巡兵来这么快!
王恬明白了:“上次谍贼要么是没上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