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他一大早就出了门去,说是去给李公子过生日。
李公子是西宁城的纨绔,家中底蕴深厚,靠山也大,他爹是镇关侯的心腹,娘是首富家的嫡女,他在西宁城是可以横着走的。
能入李公子眼的人可不多,可是元泰就是混进了那些个纨绔的圈子,连赵梦芝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不过,她乐于看见元泰结交权贵,这对家中的生意都是有好处的。
宋眠追在赵梦芝后面,从红俏这里将事情听个大概,也想不通元泰这是怎么了。
元泰是被人给抬回山庄的。
本来给李公子过生日这事儿本来好好的,出门之前,元泰还精心挑了礼物,结果,宴上,元泰忽然发了狂。
他拼命的用手指揉自己的眼睛,说他的眼睛里面有东西。
他疯了一样不顾形象的满地打滚,说他身上有火。
李公子被他坏了兴致,恼怒的叫人把他扔出去,结果元泰自己从地上爬起来,一下子跳进了外面的河里。
人被捞上来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了。
他的左眼,被他抠的流出了鲜血,也不知道瞎没瞎。
除了元泰的聪颖,赵梦芝最满意的就是女婿这幅好皮囊,她觉得只有这般玉树临风的模样才配得上她的乖女儿。
可现在,他一只眼睛已经毁了,且昏迷不醒时依然是那副面容扭曲的狰狞模样。
不要说她的乖女儿,就连她这种见过了不少风浪的人看了心里也犯嘀咕。
“怕不是真的中邪了,看来真的要找个老道长看看了……你们先把姑爷带进房里去休息吧。”
宋眠的眼睛粘在元泰的身上,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这人现在神志不清,她是不是可以趁机问问,他把账本藏在什么地方了?
这是宋眠最在意的事情。
这男人耍心眼骗过了赵梦芝,现在手中又捏着家中不少生意,所以宋眠才不敢轻举妄动。
宋眠怀疑这人已经在宋家的生意上动了手脚,但是只有找到证据,她才能将事情告诉赵梦芝,才能真正动他。
于是,宋眠跟赵梦芝说:“娘,不如您把他送到我房间去吧,晚上让我照顾他。”
赵梦芝想都不想的说不行,她说:“你自己现在都身体不好,怎么照顾他,他发起病来伤了你怎么办?”
“没事的娘,叫下人在外面候着,我有事就叫人了,”她说,“不是您说的么,我们是夫妻,睡在一起也没什么。”
赵梦芝噎住了。
这话确实是她说的。
可现在又不一样了呀,现在元泰的模样这么可怕,她怎么可能放心的让宋眠跟他一起?
可是宋眠坚持。
就这样,还在梦魇的元泰被抬上了宋眠的床。
宋眠下定决定,等到把这人赶出宋家,她一定要换张床。
她慢慢坐到了床边。
她不知道。
元泰刚刚平静的梦中,那个叫他恐惧的声音又出现了。
黑暗中,一双嫉妒到快要滴出血来的眼睛紧紧的盯着他。
低低的说。
“眠眠……”
“是我的。”
“……该死。”
元泰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回到了宋家的山庄里。
他的眼睛紧紧的闭着, 还沉浸在自己的梦中。
他梦见自己躺在一个沉闷的棺材里面,棺材里面没有新鲜的空气,他躺在里面, 有种窒息的感觉。
元泰大口的呼吸着,想要缓解那种难受憋闷的感觉,可是深度呼吸不但没有让他的情况变好, 他的脸反而憋得通红, 冷汗也像是流水一样, 快要将他的身体浸透了。
恍恍惚惚之中,元泰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只鱼, 它在一个血红的地方搁浅着, 只能顺着狭窄幽暗的河道慢慢蠕动。
这个地方有一股说不出的难闻味道, 像是放了很久的过期食物,又像是发酵过头的酸酒, 元泰很想捂住自己的鼻子,但是一条鱼是没有手脚的, 他没法做这个动作。
可是,他却发现,河床下面的污水居然慢慢涨了上来,全是那种难闻的酸臭味, 这其中, 还夹杂着鱼腥。
元泰现在很怕水,看见水就想要呕吐。
他身上的汗一滴一滴的落下来,全都是冰凉冰凉的,他的身体被冷汗和污水一遍一遍的冲刷着, 被推着往前走,河道两侧是黑红的粘稠, 有时一块一块像是蛛网,但那并不是蛛丝,而是扯不开的粘液。
元泰很害怕,他想叫,但是叫不出声,想要逃,又逃不掉,只能像是一只砧板上的鱼,被无形的魔鬼反复折磨。
被冲刷过弯弯曲曲的暗红色河道,他看见了一处空旷的地方,那里是温热的、有着脉搏一样的跳动。
那种很像心跳的声音充斥在这座空间里,将这座温暖潮湿又柔软的空间衬得像是人的器官。
元泰长着自己的嘴巴,那双呆滞浑浊的眼睛颤动着恐惧的光。
他黑色的瞳仁中映着黑色的瞳仁。
但是,拉近了,就可以发现,那并不是瞳仁。
他的面前对着一座高山,那座高山并不是用泥土对其而成,那是密密麻麻的、数不清的卵状物,透明的卵堆在一起,随着有节奏的跃动颤颤巍巍的,像是随时都要活过来一样。
元泰混沌的意识忽然闪过一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