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王端起茶啜了一口,许久都没接话,秦照瑜等了一会儿,问道:“不知皇伯父意下如何?”
“你这丫头,做什么事都是这么心急的?”英王并不给她准话,慢着语调拖延道:“你为着这样的事情来,总要给人考虑的时间。”
秦照瑜遂道:“是我唐突了,皇伯父见谅。”
英王马上便换了笑脸,道:“大过年的,留下来一起用饭吧,一家人还是要和和乐乐才好。”
秦照瑜忙不迭应下,餐宴里觥筹交错,她连敬了英王几杯酒,心里隐隐十拿九稳。
她就不信,没有人会不垂涎万人之上的那个位置。
一顿饭吃得各含意味,宴尽席散时,英王特地让人送着马车离开,等到秦照瑜离开许久之后,他才恢复了一贯的模样,沉着脸不言不笑。
卫氏看他忽像变了个人,担心道:“王爷,您怎么了?可是方才在宴上吃多了酒?”
英王接过她递来的醒酒茶喝了一口,道:“无事。”
卫氏小心地揣度着,犹豫许久还是说道:“妾身总觉得,长公主今日是有备而来。今日之举,全然不似她素常的做法。”
英王道:“你的觉得没错,她的确是有备而来。”
卫氏便问:“那她与王爷都说什么了?”
英王想了想,将今日的密谈与她说了,卫氏听得心惊胆战,抱紧了英王的胳膊说道:“王爷三思,此乃大逆不道之行,一旦踏错一步,后果可是不堪设想。”
“我心里有数。”英王平心静气说道,“这丫头能寻到府上来,只能表明太后并不想蹚这趟浑水,否则这样大的事情,她怎会想到我的头上。”
卫氏放了心,但有些不解,“太子可是太后的亲孙子,妾身想不明白,太后为何不愿垂帘听政。”
英王道:“太后不是不想,而是不愿出这个头。她可是宁家的人,一路刀山火海地过来,早就见惯了士族的起伏。眼下的朝局就是一个烫手山芋,扔之可惜,捡之便是作茧自缚。太后并非是不懂,而是因为太懂这些,所以才装聋作哑地不知。”
卫氏问:“那长公主那边,咱们要如何应对?”
英王道:“不用应对,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想做什么就让她去做,本王不当这个垫脚石。”
夜色落下,越九修自偏门入了允嘉公主府。
秦照瑜正将红梅插着瓶,闻他前来,头也不抬便问:“如何了?”
越九修道:“屈十九手中的那张令牌,已经是咱们的了。”
“好。”秦照瑜拿起剪刀,毫不怜惜地剪断了一根开得正好的花枝,这才抬眼来看他,“不用等了,继续按照计划来吧。”
越九修道是,转身便消失在了漆黑的廊下。秦照瑜看着那根垂落在桌上的残余花枝,拾起之后随手扔出了窗外。
残枝顺着石阶滚进湿冷的土里,风一吹,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说客
谢昕坐于灯下,手上翻看着一本账簿,门在这时从外叩响,他看了一眼,道:“进来。”
沈盏推门直入,反手又闭上了门。
“主上,”他揖了个礼,说道:“圣上今日召见了樊予影。”
“樊予影?”谢昕静想了片刻,问道:“知道为什么见他吗?”
沈盏摇头,“还未打探出来,这事要再去探探吗?”
谢昕道:“看着点也好,有备无患。”
沈盏道:“还有一件事,圣上给鞑合送去了年礼,说是挂念宜国公主。”
谢昕眼中疑点更甚,沈盏问:“主上是不是也觉得,圣上这两件事做得另有深意?”
“但总不至于是要开战。”谢昕又想了片刻,吩咐他道:“不论如何,还是加急给怀玉去一封信,把这两件事都告诉梁州。尤其是鞑合这事,让他先有个准备。”
“是。”沈盏应下,又说起一事来,“今日还有新的消息,屈十九和南衙一营的一个人走得挺近。属下派人观察好几天了,也查了一营那人,还亲自盯了他几日,今日可巧,还真发现了点东西。”
谢昕问:“什么东西?”
沈盏道:“他去了允嘉公主府。”
谢昕难得竟然露出些讶然,有些不信,“你说谁?允嘉?”
沈盏道:“是。这人名叫越九修,是傅玄柄之前的得力好手。傅玄柄死后,他就受了同僚排挤,被冷落了好长一阵子,正是允嘉公主暗暗搭手,想着法子将他送去了一营。”
谢昕听完这层因果,咂舌慨叹道:“还真是无巧不成书啊,这些人,一个一个的都好生精彩。”
沈盏笑道:“亏得有屈十九这条线。主上说的不错,留着他,还真能钓出大鱼。”
谢昕道:“再多加看紧他,指不定还能再见着点意外之事。”
沈盏道:“是,属下稍后就去办。只是,属下没想通,允嘉公主搭上屈十九是要做什么?”
“枢密院。”谢昕道,“枢密院这么一建,倒是让那些内臣们先捞着了好处。羽林军的一小部分兵权,现在正落在屈十九手里。”
“原来如此。”沈盏还真要将这一茬给忘了,此时这么一提醒,全然明白了过来。
谢昕摇头一笑,他现在闭眼可知秦照瑜的如意算盘,“皇家果然不养闲人啊,个个都是卧龙凤雏,这里,当真是天底下最浑浊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