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陆筠尘没有关床头灯，橙色灯光在此刻显得暧昧又黏稠，他们之间只隔着一层被子。
从来没有这样亲密过，陆筠尘侧躺着不敢乱动，却没有想到左行霁仗着自己被宠爱，扯开妈妈的被子，自己钻了进去。
陆筠尘被左行霁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呆了，整个人僵硬着身子被他抱进怀里，零距离的接触让陆筠尘胆战心惊，这样亲密的相处是正常的吗……他不知道。
“妈妈。”左行霁像只狗一样在陆筠尘的脖颈里嗅，湿热的呼吸喷洒在耳畔，胳膊还紧紧圈住他的腰。
陆筠尘顿时屏住了呼吸，说话时都带着颤音：“你、你去盖你的被子，别抱我。”
“为什么啊，妈妈，我小时候就是这样抱你的啊。”左行霁好像掌握了撒娇的技巧，温暖的被窝里，他摸到陆筠尘的手自然地与妈妈十指相扣，“妈妈，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我没有，可、可是你已经长大了，不应该再这样了。”就算自己再愚钝，这种亲密也太过奇怪了，陆筠尘尝试着抽离自己的手，但左行霁始终不肯放手。
“为什么长大就不可以抱你了？你们总是敷衍我，我没有长大的时候你们也没有这样抱过我啊。”左行霁不仅没有松开他，反而抱得更紧了，“哦，我忘了，你们不爱我。”
陆筠尘听到这句话有些慌乱：“我们当然爱……”
“好了妈妈，别提以前的事了。你抱抱我吧，就像小时候那次你抱着我。”左行霁渐渐松开手臂，陆筠尘缓缓转过身，他便一头扑进妈妈的怀里，脸颊贴着妈妈的锁骨，他有些困了。
陆筠尘身体僵硬地抱着左行霁，过了许久，他才适应，看着左行霁闭上眼睛的样子，陆筠尘用手轻轻摸上他的侧脸，身上还是有些发热，脸颊红红的。
正当陆筠尘的手从他的脸上移开时，突然，左行霁睁开了眼睛，他们四目相对，陆筠尘的心跳停滞了一秒。
或许是发烧的缘故，在灯光的衬托下，那双乌黑的眼睛又湿又亮，倒映出对方的身影，陆筠尘猛然从床上坐起来。
“妈妈，你又把我当成那个人了吗？”
“什么？”陆筠尘瞪大眼睛，额头出了冷汗，手足无措地解释，“没有，我没有，左行霁……”
他是真的没有，但左行霁不信。
左行霁从床上坐起来，凑近陆筠尘将他困在双臂之间，压迫感十足。妈妈看起来快要哭了，眼尾湿湿的，黑色略长的发散在身后，露出脆弱的脖子，左行霁无法控制地想，似乎自己一只手就能扼住。
他的眼神变得阴沉，陆筠尘本能反应地往后缩，和那个人在一起久了，他能感受出来那些危险的信号，就像现在。
可是，那是他的孩子啊，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对他有别的想法？
陆筠尘吓出来一身冷汗，勉强露出一个笑容，可在左行霁的眼里这笑容就是鼓励。
陆筠尘想问怎么了，可话还没说出口，一阵天旋地转，被左行霁掐住脖子摁倒在床上。
“妈妈，我不是他。”左行霁把陆筠尘压在身下，妈妈迷茫地看着他，大概还没反应过来，“妈妈，”他松开手，俯下身，鼻尖贴着妈妈的脖子，陆筠尘感受到了湿热的气息落在颈侧，“为什么总是把我当成他呢？你不是恨他吗？”
“为什么啊！”左行霁突然起身，水雾弥漫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陆筠尘，“妈妈，你告诉我啊？你是不是还在骗我？”
“左行霁你先起来，我没有骗你！”陆筠尘想从这种压迫感里离开，左行霁却抓住了他的手腕，他甩了好几下也挣脱不出。
左行霁听不进去解释，像个疯子一样在陆筠尘耳边胡言乱语：“妈妈，那个人已经死了，现在你只能爱我。妈妈，你应该庆幸，至少我对你的爱比恨多。”他紧紧抱住了妈妈，眼泪掉在了陆筠尘的脖子里，那瞬间陆筠尘没有推开他，听到他喃喃道：“妈妈，可不可以再爱我一次，把我没有得到的爱补给我。妈妈。”
左行霁说完便没了动静，陆筠尘等了一会儿，感觉不对劲，吃力地把左行霁的半个身子移开，发现他的呼吸沉重，脸色红得不正常，陆筠尘摸上他的额头，很烫。
陆筠尘慌了神，不管左行霁刚刚对他做了什么，现在，他只是担心自己的孩子。
毕竟是他的亲生骨肉，流着同样的血。
陆筠尘忙活了大半夜，又是用毛巾给他擦身体，又是喂他喝药，在凌晨时终于退烧了，陆筠尘松了一口气，疲惫地躺在床上的一角睡着了。
左行霁是在五点多醒来的，他睁开眼，首先看到的是房间里的蓝色天花板，他慢慢扭头，看到身边没有人后突然坐起身。
“妈妈……”他在看到妈妈躺在床尾处睡着时，下意识地喊了一声妈妈，声音很轻，没有吵醒陆筠尘。
左行霁连忙爬起来，将陆筠尘抱起放到床的正中间，就像妈妈对他那样，他细心地给妈妈掖好被子，给妈妈捏捏手臂又揉揉小腿。
左行霁想起昨天他对妈妈的不敬，妈妈还这样照顾他，他真想给自己一巴掌，不过，得让妈妈打才行。
他愧疚不安，在捏完腿后，他凑到妈妈跟前，悄悄地在妈妈唇边留下了一个吻，不带任何杂念，他只是在表达自己最真诚的爱。
“谢谢妈妈照顾我。”左行霁小声地说，之后下楼开始准备早饭。
在左行霁关上门离开后，陆筠尘慢慢睁开眼睛，唇边似乎还残留着柔软的触感。
最近与左行霁相处时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陆筠尘隐约察觉到了，他们之间不该这么亲密。左行霁日日黏着他，有时会做出奇怪的行为，比如总是会在睡前亲吻他的脸，并说妈妈我爱你。
他费尽心思和成年的孩子保持距离，但是左行霁一次又一次地缠着他，黏着他，要他爱他。
他爱了啊，可是他的孩子太贪心，想要得到全部的爱。
陆筠尘开始害怕了，害怕左行霁的每一次亲近，他们之间的关系逐渐变得怪异，已经成年的孩子却天天缠着自己，亲密的样子简直不像……他不敢再想，或许，他的孩子真的只是缺少爱呢。
让陆筠尘产生逃离的念头是因为那一件事。
左行霁偷看了他的日记。
那本日记早就不写了，一直被放在书房的某一个角落，过去这么多年陆筠尘也忘记了它的存在。那天左行霁说要去书房里学习，一个小时后陆筠尘进去时，一眼就看到了左行霁手里那本熟悉的笔记本。
陆筠尘愣在原地，内心深处的痛苦在看到那本日记时瞬间涌上心头，大脑空白，全身在颤抖，那是他最不想被任何人看到的过去，连他自己都想要忘记。可是左行霁却将它扒出来，仿佛在挖一棵大树的根系，左行霁把他不堪沉重脆弱的一面全部扒了出来，敏感脆弱又真实的情感被窥探，仿佛成了太阳照耀下的透明人，他感到无比恐惧。
委屈难堪羞耻愤怒的情绪混合在一起，变成了无法表达的感受，哪怕是最亲密的人陆筠尘也无法忍受，情绪操控着大脑，他抬手打了左行霁一巴掌。
左行霁偏过头，陆筠尘流下了眼泪。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非要把它翻出来……”陆筠尘蹲下身，手指无助地抓着头发，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坠，现在连歇斯底里的呐喊他都做不到，只是低着头喃喃自语，“为什么偏偏是你看到了……”
左行霁悲伤地看着陆筠尘，他蹲下身跪在陆筠尘面前，抱住了他。
什么话都没有说，陆筠尘的哭声越来越大，左行霁抱得更紧了，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