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祝先生事毕于今,不溺旧往,早登青云。
,她好像突然意识到什么,偏头看来,而后笑出几分惊喜:“你回来了!”
惊喜。
他有些难堪地意识到,他开始怀疑她的情绪是否真实。
“嗯,回来了,”他合上门走过来,“在写论文吗?”
“不是,在问一个朋友一点专业问题,”宁昭同没有说太细,站起来抱住他,也不顾及小臂口子,抱得很用力,“好想你。”
他搂住她的腰:“对不起,没能来接你出院。”
“你忙该忙的才对,来了我也会把你劝回去的,”她吸着他身上的味道,一半的体重都压上去了,“困不困,要不要睡一会儿?”
她都快把他扑到床上去了,他失笑,用了点力把她抱起来,压在床上:“好,睡一会儿。”
他就这么埋在自己胸上不动,她觉得目前应该是没有下一步了,伸手去床头摸到关窗帘的按钮,把天光遮住。
光线一点点暗下来,他眼里的神色也跟着黯下来。
许久。
“别生气好不好?”她出声,嗓子是哑的,胸腔也轻微震动。
他埋得再深了一些,声音听起来有些模糊:“我不生气。”
她辨认了一下才听懂,摸了摸他的后脑,头发剪短了,有些扎手。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抬起脸来,不知道是因为疲惫还是什么,眼底有点发红:“宁昭同。”
她鼻子一下子就酸了:“我、不知道,是不是应该跟你道歉,我有点生气,又觉得有点愧疚……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的笑很倦怠,像是竭力压着什么,“宁昭同,我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到今天这个地步,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
近来噩梦频繁得像母亲去世的那个冬日。
阴雨连绵,下得心都是沉甸甸的。
他甚至一次次尝试着说服自己,他没有必要求她一心一意相待,他不需要爱情,她是个足够优秀的夫人就够了……但他没有自己想象得那么会自欺。
她主动走入另一些男人的怀抱,告诉他,你从来不是不可或缺。
而那些关于忠贞不二携手一生的想象,终究也只是荒谬的想象。
错。
“其实你不需要我的,沉平莛,”她开口道,“上辈子,这辈子,自始至终,你从来都不需要我,就能走到你想去的地方。”
譬如那支夤夜发难,却连她都没见到过蛛丝马迹的队伍。
譬如呈给楚的那份文件,譬如向何展露的诚意。
她没探求过,他便心安理得地瞒下来,看着她在无数人的目光里,狼狈至极地左支右绌。
他听见了,听清了。
他那么多没出口的话,她好像都一清二楚。
于是他知道,她真的是早早就已下定决心,要离开他。
“不能留下来吗?”他不再试图解释,发问,而实则是一个请求。
“我也走不到哪里去,”她回答,“我的名字会一直跟你躺在一起。”
他走到这个位置,不可能再离婚,影响自己的官声。
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却无力再求一个了。
沉默蔓延了许久,久到心跳都逐渐同频,一起一伏地跃动,越跳越冰冷。
“我以为我们会生一个孩子,一家四口,”他出声,音色艰涩,“走到最后。”
他用力的抱住她,像孩童依恋他的母亲,他意识到了,却不肯放手。
“走到这里已经够了,”她轻声道,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头发,“沉平莛,我很感激你,直到现在,也没有指责我所求过多。”
所求过多。
他喉头发紧:“对不起,我……”
他给不了她想要的驯服和坦诚。
他做不了他梦想中的爱人。
“该我向你抱歉,我说了,是我所求太多,”她将一个轻柔的吻印在他眉间,“无妨。”
一瞬间眼眶就灼烫起来,依稀有泪意,他紧紧握住她的衣物,却阻止不了她一字一句地将告别出口。
“沉平莛,到此为止吧。”
“此后……祝先生事毕于今,不溺旧往。”
她半阖眼帘,睫毛轻微一颤。
“早登青云。”
“你为什么会那么熟练?”
看着顶着烈日挥汗如雨的宁瓅,崔乔发出灵魂质问。
宁瓅搬着一摞材料过来,瞅他一眼:“你知道我上辈子的职业吗?”
崔乔很诚实:“不知道,职业女儿?”
“……我竟然没办法反驳你,”宁瓅被呛得咳嗽了一声,“我不到十岁就开始以气候活动家的身份在国际上活动了。”
气候活动家?
崔乔感慨:“果然不是一个阶级。”
宁瓅有点乐:“好啦崔叔叔,不许偷懒,你也要干活的!”
崔乔看着满地的建材,再看看前头杂草丛生的土地和毫无人样的房子……“同同另外几个男朋友什么时候过来?”崔乔期待地问道,“我是说当兵的那几个,一看就一把子傻、咳,好力气的。”
宁瓅严肃道:“崔叔叔,一群亚当和一个不孕不育的夏娃组成的伊甸园是没有意义的。”
“……哈?”
“我的意思是,在一个不够文明的地方,往往暴力就是权力,”宁瓅笑出一口白牙,“你为什么期盼着他们过来啊?”
“……”
崔乔觉得便宜闺女说得好对。
现在是2029年12月,西非马里共和国,世界上最贫穷的国家之一。
他们准备在南部的热带草原外部盖一座房子,然后在这里想办法种棉花,试图养活自己,再拉动当地就业和经济发展。
嗯……
“我们甚至没有找个靠谱的翻译,”崔乔从菜市场抱着一大堆东西回来,“我是不是该后悔一会儿,就算我被外派到马里,我也只会在首都待着。”
“这地方首都不首都有什么区别吗,三层楼都看不到几栋,”宁昭同散着刚洗完的头发出来,马里十二月最高气温能达到30以上,根本不用吹,“我看新闻说最近西非又开始搞反法游行了,你在外面多注意点,人家不跟你说法语的时候别勉强。”
这一点崔乔当然比她敏感,应了声,过来抱住她吸了一口:“瓅瓅真不回去啊?”
“我觉得她不可能放下封远英,”宁昭同由着他抱,这天气穿得少,反正起火的不是自己,“估计咱们生活上了正轨她就回去了吧。”
“大概什么时候咱们的生活能够上正轨?”他追问。
她瞅他一眼:“你卖力一点就可以尽快了。”
“……”
可恶,没干过体力活就要被这么羞辱吗!
崔乔不说娇生惯养,确实是没怎么干过体力活。
翻山越洋跑来西非的吴琴和崔青松看着儿子笨拙的样子,很不客气地笑出了声。
“吴阿姨,崔叔叔,进来坐坐吧,外面太阳晒,”宁昭同端着两个小凳子出来,放在床单搭出的遮阳棚底下,“过海关的时候没被为难吧?”
崔青松从后备箱里拿出背包,坐到凳子上,舒服地唉叹一声:“没有。我们听你和小乔的,提前准备了给他们的钱,很顺利地就过了。”
吴琴还有点不满意:“你看他们那嘴脸,真是,要我说非洲穷也是有道理的……”
“你这老婆子,说话能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