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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赴约

 

记忆亦是凌乱如麻,断断续续地连不成线。楚淮玉甚至记不大清楚是如何回来的,大抵是侯爷派了人送他。

楚淮玉舐了舐嘴唇,干裂刺痛,又觉得有些口渴,便去唤元冬。

周遭阒无人声,偶有几声虫鸣。

半晌,无人回应。

这孩子,大概是睡熟了。

楚淮玉径自摸索着下床,勾着脚横扫几下,却不见自己的靴履。

待双眼逐渐适应了这浓黑,他索性赤着脚踩上地面,摸到桌案的边沿,又凑近了执起茶壶,倒了杯茶水。

楚淮玉端起茶杯,微抿了一口,温热。他仍记得元冬叮嘱他,病中不宜饮凉水。

只是今夜元冬怎么备了茶?从前他仅逢夜里读书时,才会饮茶,用以提神。

楚淮玉顾不上多想,咕咚咕咚猛喝了两口,那股子渴意顿时消了大半。

正欲再饮一杯时,身后的房门“吱呀”一声,竟自开了。

楚淮玉猛然一惊,险些被水呛到,急急转过身去。未料门口竟站了个人,又惊诧得连退两步,小腿磕碰到案几上,砰地发出一声闷响。

那人恍若也被楚淮玉吓了一跳,身形忽而一顿,僵在那里不作声。

楚淮玉忖度是元冬听见他的声音,寻过来了,略微定了定神,而后出言问道:“元冬?你吓死我了,怎么走路没个动静?”

那人不答,伸手掏摸了一阵,又径直走到屋内一角,自顾自摆弄着什么。

楚淮玉的眼睛有雀盲之症,一到夜里便视物不清,若是逢了没有月亮的晚上,眼前影影幢幢地就只有清一色的漆黑。

他眯眼想要看清那人动作,心中忽然袭上一丝不安。

有些不对劲,元冬的身量何时变得这般高了?

楚淮玉疑心是否自己看花了眼,而那人所站立的地方,在半空里缓缓浮现出跳动的橙黄光影。那光点飘飘悠悠地映在墙上,愈发明亮。

原来是盏烛火。

顺着那光亮,楚淮玉抬眼一瞥,那人吹熄了火折子,转身朝他望将过来。

四目相对,楚淮玉惊诧莫名。

“侯爷,你怎么……”

话未说完,楚淮玉蓦地止了声息,似是被人扼住了喉咙一般。

直至此刻,他才迟钝地发觉,此间的一应陈设用具,俨然并非他的卧房。

莫非他仍在方令瑄的别院里?

楚淮玉只觉脑中钝痛更深,以手按压眉心,冷了脸色与方侯爷对视。

白日里方侯爷借口邀他留宿,被楚淮玉婉拒,心底还暗道今日自己或可暂逃一劫。

然而他现下仍身处此地,可见仍是中了方侯爷那不知名的招数。

楚淮玉本欲质问几句,又深恐触怒了方令瑄,犹疑间,却是方令瑄先开口发问。

“你方才喊的,是谁?”

声音隔着几步远传进楚淮玉的耳中,仿若凝结着空气里的寒意,冰冷,凛冽。

楚淮玉有些悻然,忍耐着不敢发作,听方侯爷如此问道,半惊半疑,一时也未察觉他的语气。

“家人。”楚淮玉泰然回应,略想了一想,又接着道,“白日里曾与侯爷提过的。”

言罢,楚淮玉静待方侯爷的下文,方侯爷却独自沉默无语。

二人僵持片刻,方令瑄好似方才不过随口一问,兀自走向床边坐下,对他沉声道:“过来。”

楚淮玉浑身一僵。定睛望去,方侯爷的脸半面映着火光,半面隐在暗影里,似笑非笑,显得分外阴沉莫测。

他移开目光,不去看方侯爷的面孔,径直走向他身侧,于床沿坐定。

楚淮玉有意与方侯爷隔了些距离,却仍能感受到他周身的气息,有如实质般丝丝缕缕围绕上来,裹得他透不过气。

他正自按捺心中的紧张忐忑,眼角余光瞥到一旁的侯爷身形微动,楚淮玉立时绷紧了身子,连带着呼吸都放缓几分。

方令瑄伸手捏住楚淮玉的下颌,转过脸,楚淮玉眸色惶惶,未及掩藏,落在方令瑄眼中,被他当做了无声的邀约。

楚淮玉见方侯爷低下头,堪堪靠近,近至可感呼吸间那温热的气息都喷洒在他的鼻翼双颊,他恍如受不住般,倏而阖上眼。

但闻方侯爷一声轻笑,笑声近在咫尺,楚淮玉下意识睁眼去看,刹那间,唇瓣便被人狠狠地一口咬住。

楚淮玉吃痛,喉中溢出一声呜咽,睁着眼呆愣地被亲了半晌,才后知后觉羞赧地重新闭上眼。

方令瑄的手仍捏在楚淮玉的脸上,楚淮玉被迫半仰起头,两只手无处安放,抬起几次又放下,最后胡乱抓了几下,虚虚地揪住了方令瑄的衣裳。

两人的鼻尖在辗转间碰到一处,磕得楚淮玉有些微疼,每每不由得想要抽身。

不想方令瑄便借势变本加厉,几乎是压着他亲,整个身子倾过来,舌尖抵住楚淮玉的舌尖,使力舔舐吸吮,灵活似小蛇一般。

楚淮玉抵受不住,又怕身体没了借力,情急间双手急攀住方令瑄的肩膀,仿佛示弱。

方令瑄不禁加深了力道,含弄着他的唇瓣又咬又吮,舌尖勾缠深入,楚淮玉恍觉那舌尖几乎要探到他的喉咙里。

混乱粗重的呼吸交错,夹杂着两人唇齿纠缠时的啧啧水声,一室春情愈发浓烈。

楚淮玉被亲得腰腿发软,浑身似泡在热汤里燥热不已,若非此刻坐在床上,只怕要跌落下去。

他本就不擅情事,几次深吻之下渐渐地喘不过气,呜呜地用手拍方令瑄的胸口。

方令瑄察觉之后松了禁锢,嘴唇犹贴得极近,不时轻轻啄吻几下,透着亲昵。

楚淮玉一边深深喘息,一边又于心底揣度,方侯爷今夜恐不会轻易放了他。

明明与人做了交易,却又不愿将自己交付出去,熟料早一日晚一日,他总要面对这一遭的。

大约是他骨子里还有几分读书人的刻板,不想在成亲的前日,与方令瑄做这等事,犹如背叛了陆文烟一般。

殊不知晚几日也同样是背叛,仔细算来,仿佛比之目下情节要更严重些,盖因彼时陆文烟早已成了他名正言顺的妻子。

楚淮玉暗嘲自己是否有些矫情,却总是存了几分幻想,幻想能逃过今日。

心念百转间,他蓦然记起自己的热症,冷不丁又忆起冷亭的那一番警告也似的话语。

或许可以借此延宕一二日也未可知。

方侯爷瞧楚淮玉低着头,喘息渐定,不知在想些什么,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淮玉还是不要分神动念了,不如多余几分气力,留待未来罢。”

楚淮玉猝然抬首,见方令瑄正含笑逼视,眸色灼人,似有炽烈热焰燃烧一般。

那笑里,含着讥诮与恶意,更含着山雨欲来的疯狂。

他逃不掉了。

冷亭照例在宅子里巡视一圈,确认毫无异样后,便折身返回自己的住处。

未及走到房前,便远远望到映在窗纸上的烛光,窗格之间隐隐约约勾勒出一个人影。

冷亭脚步一顿,敛了气息,复又抬步走近,动作轻缓地推开半掩的门扉。

待看清了屋内的不速之客是何人时,冷亭稍稍松了戒备,略有些无奈地问:“夜深不去就寝,来我这里做什么?”

燕玄原独自坐在桌边,以手支颐,百无聊赖地把玩一只青花瓷杯,见冷亭回来,旋即双眼一亮。

只听他故作神秘地道:“有件了不得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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