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还要说什麽呢?多一分牵挂,只是让人更难受而已。」马辰瞅着阿娜深明的眼眸,那双眸子已然卸下防备,敞开心房等候倾述。马辰问:「不过,我确实很想问,那日你既然将我认为细作,又何故救我?」
「因为你根本撑不住。在洞x发现你时,你已经奄奄一息,我亲眼见到父母、兄长si在眼前,我只看见将si之人,未曾想过你是细作……」
阿娜并无自己表现的这麽冷漠,马辰一直能感觉到她话语里的温柔,除去防御後,更能感触坚韧与柔和相存。
「若知道你这麽傻,当初不如让你si了,我也不必──」阿娜轻咬下唇,绷着脸不再说下去。
火堆烤乾马辰的衣裳和身t,待那团火熄灭,又将一边归一边,分隔匈奴与赵人。阿娜不经意拔起青草,扔到火里助燃。
听起来一切都符合天意,上苍不让他si,必有其用意。
「阿娜姑娘,中原很缺骏马,你们何不试着与边民做真正的买卖?」
「买卖?我们是牧人,不懂生意。再说了,中原人肯跟我们交易吗?」
「中原战火频繁,将来更是马战的天下,只要价格合理,不愁没有销路。」马辰激动地站起来,「对呀,我们犯不着打打杀杀,还有这个办法呢!」
「你是认真的吗?」阿娜虽然疑窦,仍对马辰的想法深感兴趣。「可是该怎麽做呢?也得其他人同意才行。」
「那就说服他们!」马辰赶紧穿好衣服,「走,我们说不定能阻止这场纷争!」
阿娜愣了,「我、们?」
不待阿娜反应,马辰将她拉到她的红枣马身旁,两人快马返回匈奴营地。此时大匹马队已经整顿好,放眼望去有五百多骑充当先锋。这些匈奴人见马辰要回去禀报,打算先发制人,却没想到马辰又折回来。
一红一黑两匹马朝千长驰来,十来骑立刻喝住他们,马辰展现赵军骑将的本领,从容甩开他们。马辰骑术jg湛,让马背长大的匈奴人也不禁咋舌,但叹服之余,更多骑兵加入围捕。
阿娜拍马纵前,替马辰做前锋,那些骑兵认得是阿娜,便不敢贸然靠近。两人一路奔至径路的队伍,服匿驾着与他t型同样粗壮的马儿挡着去路。
「马大哥,你不是往中原去了,为何冲撞我阵?」
「服匿,传话给径路大哥,马辰要与千长说话。」阿娜说。
「什麽?」服匿疑惑地看着披散头发的阿娜。
「快呀!别磨蹭!」
既是阿娜发话,服匿便不管马辰用意,策马奔到径路身旁传达。径路闻之,立刻赶了过来,只见三十多骑把马辰围得水泄不通。
「都让开。」
「径路大哥,我想到法子了!」马辰兴奋地说。
「是真的,马辰说有办法让我们不用打仗,也能各取所需。」阿娜唯恐径路听不明白,又赶紧用匈奴话覆述一遍。
「马辰……」径路注意到阿娜不是唤他「中原狼」,「诸位不要妄动,我听马辰有何话说。」
於是马辰将自己构思的买卖想法告诉径路,说明匈奴人可以用马匹、皮毛跟边民交换过冬物资,两边既都不想轻启战端,如此不流血的办法方能创造双赢。
径路将此想法转达千长,马辰进一步指出更具t的法子,排除交易过程会产生的误会,更自愿进行首波交易。
上千人都在等千长回覆,他抚着点染白花的胡须,提出疑虑:「我们怎麽知道中原人肯做生意?又怎麽知道你是不是想使诡计拖延时间。」
「千长,此计能不动g戈造就两方福祉──」
「慢着,你如何保证这不是只有中原人的福祉?你是个中原人,我们凭什麽相信你?」千长谨慎的打量他。
这话让马辰难以反驳,毕竟他与匈奴非亲非故,谁敢轻易信他。
「凭他是我的丈夫,他也是部族的一份子。」阿娜挺身出来,神se肃穆不容人反对。
径路跟其他几位百长相顾疑惑,千长也眉头深锁,似乎还在确认这不是阿娜突发奇想的玩笑话。
马辰正要发言,阿娜阻止他道:「千长,这个理由够了吗?」
她的声音震醒在场的男人,百长们静默不语,全聚焦在千长身上。
「好,姑且照着马辰的话试试看。立即转告其它两部。」千长放下马鞭,颔首道。他看着突然冒出的「匈奴nv婿」,丢下但书:「若中原人不愿买卖,我会先杀你祭撑犁,再劫掠中原。」
「大丈夫一言九鼎!」马辰击掌以诺。
千长的命令传遍部族,但大家乐於传诵的是部里的美人阿娜的惊人发言。
收兵回到毡房,径路还是不懂阿娜的把戏,趁马辰和千长谈论细节时,问:「阿娜,你怎能在千长面前胡言?」
「胡什麽言?阿娜喜欢有什麽不好。」斯琴莞尔,方听到消息时,却丝毫不觉奇怪。
「也罢,也罢。你能有个好归宿,我也算放心了。」径路担心起另一件事,「倒是中原小子说的买卖,要知道千长不是随口说说,届时失败,定会杀了他服众。」
「相信马辰吧,能不流血过活,不正是我们所想的吗?」
「好了,好了,我们出去看看羊儿,快走啦,别傻愣着。」斯琴揪着径路出去。
径路瞥见外头的身影,知道斯琴的用意,便顺水推舟道:「好,我那马儿本来要驰骋草原,趁天se未暗去跑一跑。」
走出毡房,径路对马辰莞尔,拍了拍他的肩膀。
霎时只剩一对未定的佳人,一站一坐彷佛隔了几重山。马辰冉冉走了几步,神se凝重地瞧着阿娜。
「马辰,我向千长说那些话,是因为我相信你的提议能保护族人。若你心里不愿,我也……没关系的。」阿娜窘红脸,才缓缓吐出最後几个字。
马辰莞尔,打破凝滞的气氛:「服匿跟我说过:你救了我的命,你就是我的天。能有你这样的nv人作为发妻,是我的荣幸。」
他从腰间拿出一块浑绿的玉佩,上有雕刻jg致的夔龙纹,「仓皇之间只有这枚父亲给我的玉佩,礼轻情重,如我之心。」
尽管阿娜不懂「投何报以」的诗意,草原nv儿又何拘此小节?
她默默接过那枚玉佩,心底暖得要淌出泪,又像两人在湖畔烤火,不必言语而默然明白。
出乎匈奴人意料的,在马辰领导下,他们顺利完成与边民的交易,度过没有腥血的寒冬。
弹指冬去春来,阿娜也怀上娃娃,斯琴跟径路已把阿娜肚里的孩子当成孙儿。秋天时阿娜生了一个健康的男孩,当时秋草繁盛,马辰便替儿子取名为戫。
马辰深受千长赞赏,并与周围部族建好关系,这些匈奴人相信马辰能带领他们过尚无血无仇的好日子。
此时他正组织商队前往边境,准备换回足以过冬的存物资。
受到匈奴商队的鼓舞,一些赵国商人来到马辰所在的营地,为显诚意特别携来上好的丝绸,千长见了这些好货se,立刻吩咐人好生款待。最开心的莫过於马辰,他邀这些商贾到毡房把酒言欢,并谈论起赵国的事情。
「先生也是赵国人?不知先生来此多久,家居何处?」
「家籍信都,自幼随父经商,前年在草原遇险,多亏当地人所救,才得以苟活至今。」马辰随意掰了身世。
「唉。」大胡子先叹一声,饮了从赵国带来的酒,「上党战败後,虽然一度退了,现今又包围邯郸,打得惨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