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三天
湾仔,和乐丰陀地。
林英豪刚踏进那条标志性的老街,就看见自家陀地门口乱糟糟躺着两个花篮,本该充当泊车仔守门的本家兄弟也不见踪影。
肥彭刚叫志雄去借刀,小楼二层就破开了一扇窗,“阿豪!”
喊话的中年男人一身唐装,斜挎在窗棂上欲跳。
“老顶!”肥彭急忙让人去接。
在自家地界,社团大佬要被逼到跳楼,传出去和乐丰这块牌子就要扑街!
说话间,街面上的烂仔围拢过来,堵住了两头街口。
荣仔心里一紧,手不自觉就往后腰摸,却被一只大手牢牢按住了。
“莫慌,小场面。”
林英豪笑容不变,越发桀骜地睥睨对手,“还有没有?我最钟意一打多!”
他的手厚实温暖,稳稳撑住了荣仔岌岌可危的胆气。
“你不是想睇我够不够打?今日就有眼福啦~”林英豪低声对他说道,“按好短狗,冇到露的时候。”
随后,荣仔被一把推出包围圈。
志雄握着把斧头与林英豪背靠背,“大哥,过零点就是我生日了,我不会也像我短命鬼老豆活不过二十五吧?”
“胡讲!”林英豪大喝,令周遭为之一静。
雷霆之怒便是如此了,那一刻被他注视的几个对手都下意识地避开其目光,心内虚了三份。
“跟我多年还这副衰样!出来混凭的是胆气豪气,未战先怯还话想上位?”林英豪顿了顿,他知道如果连跟自己多年的志雄都惊了,那么其他兄弟心里更没底。
是以他回身转向自家兄弟,“今夜拼命,明朝我亲自开香堂,手足们扎职上位,共享富贵!”
志雄一喜,心口登时冲上一股气!
扎职上位!大底身份!每个混江湖的飞仔砍架坐牢不过为了这个,即便是自家大佬,也是一人守住一条街,亲手挂掉两任昔日大佬后方到了今天的位置!
“手足们,上啊!”志雄吼道,众人一拥而上!
……
两天后,同一时间,丽园舞池夜总会。
悠扬的歌声飘出天外,比月亮还耀眼的是媒体闪光灯与珠宝的华彩,暗香浮动,繁华一眼望不尽,人潮与车流混杂,自有穿西装打领结的青年服务生来回穿梭,引贵客们进入正厅。
正厅通往各处的路就有八条,正对的那条最为喧闹,莺声燕语不绝于耳,这便是捧歌伶的舞台所在了。
姿容妖冶的年轻女子在台上歌唱,并十几个容颜姣好的伴舞将整个舞台照亮,而舞台两侧的舞池更是人满为患,年轻的荷尔蒙到处弥漫。
还停留在沙发茶座上的客人就尤其稀少,穿一身白西装的俊俏青年就更引人注目。
夜总会经理一脸谄媚地跟在何家荣身边,“荣少今日有无兴致认识台上这位小姐呢?青小姐最拿手一支《相思曲》,红透了丽园半边天,她一直仰慕荣少,想……”
何家荣斜睨一下那妖冶动人的美女,摆手不说话。
“那叫小媚来为荣少倒酒?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小媚可是总提——”
何家荣把右手上两只戒指撸下来,往经理怀里一扔。
“就、就算我捧青……”他迷蒙的醉眼陡然睁大了。
丽园舞池夜总会里,多的是富商、官员,就是警察探长也不在这位荣少眼里,经理何时见过他这样吃惊的模样?
经理扭头去看,发现三个明显是社团出身的壮汉堵在门口。
其中一个浓眉大眼、咬着牙签的黑皮青年举起手,晃了晃。
“叫他们进来,”何家荣迅速接口,然后张开手臂倒进沙发里,又清了清嗓子道,“送青小姐十只玫瑰花篮。”
他目不转睛地注视前方,好像突然被青小姐迷得神魂颠倒。
那带着压迫感与淡淡笑意的目光,炽热得让青玫瑰脸蛋发红,差点忘了词。
“荣少。”
那股特别的香水味又来了,林英豪摸摸鼻子继续往下说,“好悠闲,你捧青小姐啊?”
“是哦,听闻荣少是舅少团有名的金主,当然要捧最红的歌伶。”自问自答也不见他脸上半点尴尬,“歪,唱支《永团圆》我听~”他大剌剌从怀里掏出两百块,递给经理。
经理觑着何家荣的颜色,一时拿不住主意。
这位虽是欢场里有名的散财童子,身边狂蜂浪蝶无数,可几乎每个都没混成熟脸便已被新人接替,而且谁要真敢把他当凯子,回头就得被人扔进九龙狗肉场,消失得无影无踪。
哪怕是刚从他床上下来的也一样,经理想起什么,陡然笑容一僵。
林英豪的手就那么一动不动地举着,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行动,气氛凝滞了。
良久,何家荣放开酒杯,终于正色看向他,带着点被打扰的火气,问“你做咩啊?”
做咩?!
阿杰被扣在警察局的关头,自己老顶被人砍进医院,点会这样巧!
林英豪压着火气,耳朵都憋红了,眼里还全是笑意。
“答应帮你做嘢的嘛,老板。”
何家荣看着他,像欣赏一只新收服的野猫,先前不知道自己是哪里不对劲,花少少钱、几句话便能搞得的人和事,何必发费周折地亲自去见呢?倒给了对方可乘之机。
“去,请青小姐唱,先唱永团圆再唱相思曲,唱得好再加二十只花篮!”
肥彭暗暗留意,一只花篮要三百块,这败家子一高兴,两支歌便花费六千块!
这还不够,何家荣又叫来两打嘉士伯,白得晃眼的一只手摆了摆,经理就会意地全开好推到林英豪面前。
“喝一排,加一天,期限你定。”
一排是四瓶嘉士伯,林英豪喝到第三排开始装醉,握着酒瓶撞掉了何家荣的打火机,酒气喷到那矜贵人的冷脸上,嬉皮笑脸地跟人家称兄道弟。
“你做咩!”何家荣被扑个正着,只觉身上沉重地像挂了好几个沙袋,然后就被一个火热的身体揽了满怀,耳边就是男人低沉的呼吸。
那一声又一声倏忽盖过了满场的喧嚣,就像是烟花下沉静的湖面,让他早被酒色充塞的心突然为之一静,生出种岁月静好的错觉——不过这样的错觉只延续了一瞬间。
下一刻,他骨子里的狠厉就翻腾上来,毫不犹豫地肘击林英豪的腋下。
那又快又狠的架势,很难说是不是在那天之后,找人特训过,看得志雄眼底一暗,可他刚好扶着林英豪的另一侧,根本援助不及。
舞台上,相思曲正好,青玫瑰优美婉转的歌声在场内回荡,肥彭站在角落里,靠着一面巨大华丽的座钟,听得入了迷。
何家荣清楚地感到肘端被一团柔软逐渐包围的感觉,温热的、骤然颤栗又迅速收缩的、还伴随着模糊的轻呃,这几乎是他在欢场最熟悉不过的情况,可头一次,头一次不是他见惯的那档子事。
林英豪闷叫着倒向另一侧,这本来该是何家荣想要的,可他没预料到这醉汉的一身蛮力,两条铁臂死死拖住他,竟拽得他控制不住摔下去!
如泣如诉的歌声正攀向高峰,两个男人却滚落到酒桌之下,厚实的地毯缓冲了力道,可何家荣依旧摔懵了。
他身下是一具肌肉遒劲的躯体,那在光亮处收敛的力量已在黑暗中完全苏醒,那个惯于混迹黑暗的男人低哑着声音,“静会儿。”
脉搏、心跳,还是他喉结微微滚动带来的皮肤拉扯都霎时放大了,无比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