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一:珘玉璞玉/雨山雪山风岚
细雨绵绵。
雨丝笼罩着连绵不绝的山间,滴答滴答地落下,拍打着翠绿的叶片,随后缓缓滑落。
晶莹剔透的水珠划过空中,啪———摔碎在男人干燥苍白的唇角。
“嗯…………”似乎是在睡熟中的男人皱起了眉头,费力地挣扎着睁开了眼。
他茫然看着眼前陌生的景色,雨雾下寂静的密林,目之所及都是高大笔直的乔木,和低矮的荆棘灌木丛。
“嘶———”他抬起手想揉揉头,却发现掌心一片血肉模糊,雨水滴下,伤处传来阵阵火辣辣的抽痛。
怎么回事?
他无力地放下手,深呼吸了一口,随着清新湿润的空气涌入,他的五感也渐渐苏醒。
首先醒来的就是痛觉,无法确切地感知到究竟是哪里在痛,四肢、头、躯干、就连刚刚吸入空气的肺都在隐隐作痛。
然后就是口中的铁锈味儿,他试着去舔了舔口腔,确信这血腥味不是来自自己。
“啧。”男人咳嗽着伸出手摸了一下唇角,模糊的视线中,指尖上除了雨水外还有一抹刺眼的红。
什么情况?
耳边唰啦啦啦的雨声和不知名的鸟儿的叫声,他摸索着想要坐起来,渐渐清明的头脑和双目终于让他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他用没有受伤的手捂着自己呼吸都在痛的胸部,咬牙蹭着后背靠着树干坐了起来。
显然他现在身处在一片深山老林中的一颗树下,他无法判断自己究竟身处何处,他只能根据树冠的疏密判断大致方向。
他垂下头叹气,暗自庆幸好歹树冠足够浓密,身上没有被打湿,否则天黑了光失温就能要了他的命。
也许是习惯了自己的霉运,他出奇地冷静,没有慌乱。
不远处的乔木下,修长的人影在树后静静地看着他检查着伤势。
见他没有惊慌失措,也没有试图在这片密林里愚蠢地大声呼救,人影转身消失在一条被清理出的小道中,利落的齐耳短发被雨水打湿,雨珠零碎地从她肩头滑落。
晋珘抽着气,脸色苍白地看着自己的左腿———那里被人好好地固定包扎了起来,用材是两截笔直扁粗的树枝,树枝也被人仔细地处理过,去掉了树皮,打磨得略微光滑,用绷带牢牢地绑在小腿。
他的小腿断了。
真是………算了,他已经习惯了,每次出来玩身上都会多多少少带点伤。
晋珘扯下一片树叶用雨水洗干净,用柔软的嫩叶擦了擦嘴角的鲜血。
他根据眼前的处境猜测,他应该已经不在自己当时坠落的山崖下,这里更平坦开阔,树木茂密,附近极大可能有山民。
他觉得应该是山民救了他,怕他休克,喂了点兽血给他。现在的他没有自理能力,只能在原地等山民救援。
男人又叹了口气,拖着伤腿往树下挪了挪,又摘了片宽大柔软的叶片洗干净后擦了擦脸,颇有些无助可怜地靠着树等着。
只希望救他的人能快点,这雨眼看着要越下越大了。
不知道等了多久,树下的男人身边一地叶片,宽大些的被他折叠起来,像一片小毯子,盖住了伤腿,用来遮蔽雨水,细长些的被他编织成了各种小动物的模样,他似乎又昏迷过去了,头靠着树干侧着擦干净的脸,湿漉漉的漆黑发丝贴在苍白瘦削的脸颊上,雨水在他卷翘纤长的睫毛上凝结成珠,他紧闭双眼,干燥的唇微微抿紧。
大概是有些冷,他高大的身体别扭地蜷缩起来。
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轻微到近乎无法听见的脚步声在靠近,然后从树干后绕了出来。
修长漆黑的人影停留在他身边,低头看了他一会儿。
人影蹲下身,摘下黑色的帽子,齐耳短发半干,她白皙的指尖捏起一只草编小兔子的耳朵,小兔子在空中晃了晃就散成片片落叶。
半遮面的冲锋衣高领下,鲜红的唇微微勾起唇角。
噼啪噼啪的声音传入耳中,晋珘睁开双眼,虽然还是浑身疼痛,但是现在全身上下暖洋洋的,也不像刚才那样潮乎乎的。
他骤然清醒,从地上爬了起来。
身下垫着的是干燥的枯草,身前是燃烧着的火堆。
噼啪——噼啪——树枝爆裂的声音从明亮的火堆中响起,点点火星蹦出。
“咳咳………”他抬起手拍拍因咳嗽而发痛的胸口,却发现受伤的手也被人包扎了起来。
借着火光,他翻看着自己的手,又检查了一下左腿。
空旷的山洞回响着他的咳嗽声。
他爬起来,想靠着墙蹦跶着去洞口看看什么情况。
刚爬起来身上就噼里啪啦掉了些什么。
低头一看,是他在树下给自己分散注意力时编的小玩意儿,手使不上劲,编得松松散散,有些已经散开看不出编的是什么了。
“你醒了。”山洞口忽然响起女人的声音。
她的声音像是某种鸟儿婉转的歌声,清脆悦耳。
晋珘深呼吸,猛地抬头看向她。
他只看见了个模糊的身影,惊喜地蹦哒着要过去看看自己救命恩人的模样:“我醒了!我醒了!是你救了我吗?谢谢———”
道谢的话还没说完,他张大嘴,呆呆地看着从洞口走近的女人。
她个子很高,也许只比他矮了几公分,身形纤瘦却有力。
随着她走近,女人迈开长腿,一边走一边脱下身上的衣服和各种装备。
护目镜、手套和黑色的冲锋衣外套被扔在地上,湿漉漉的贴身保暖衣也被丢在地上。
咚咚——唰啦——滴答,她身上的雨水滴落在地上。
她上半身只留了件紧身的运动背心,赤裸的雪白身体在黑暗中被火光勾勒出美好的曲线,手臂修长,覆盖着薄薄的肌肉,肩颈平直,她一边走一边抽开鞋带,弯腰脱鞋时隐约可见紧实的腹部清晰的马甲线。
晋珘呆楞在原地,看着她逐渐出现在明亮的火光中,他啊了一声,随后匆忙蹲下背过身,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抱歉!抱、抱歉!我不知道……我不是故意的!”
他缩在阴影里,暴露在光线里的一只耳朵红彤彤的。
女人笑了笑,把自己湿透的发丝向后抓了抓,露出饱满的额头和高挺的鼻梁。
一声重响,她将腰间的多功能腰带和小腿上绑着的匕首也放在地上,然后是登山裤、保暖裤和袜子。
“没关系。”晋珘听见她说,“你可以转过来了。”
他犹豫了几秒,转过身,看见火堆对面站着的女人。
她近乎赤裸,在火堆上用潮湿的树枝架起简易的架子,见他转过来,侧过脸看着他。
橙红的光线描摹出她清冷的眉眼和鲜红的唇,阴影落在她高挺的鼻梁和清晰的下颌角旁。
晋珘屏住了呼吸,他恍惚怀疑自己是否产生了幻觉。
这是一种很难言说的感觉,它直击心灵,在一瞬间,他觉得自己是遇见了西方传说中的精灵,又或者是东方传说中的精怪。
她的美像是山间的一缕风,枝头的一抹雪,当她面容生动时,让人不禁怀疑是否是一尊玉像活了过来。
她神色自若地说:“啊,外面雨太大了,我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你不介意吧?”
晋珘使劲儿摇头:“不、不介意,不、不用在意我,我不会看的………”
他不知道,他的脸红的要命。
女人看着他晕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