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山脉绵延,枯木成林,冰湖被包围在弧形的封闭山脉之中,散发着惊人的寒意。
无形的结界让他好像永远都无法走出无尽雪天。
有一日,他坐在冰湖边,等来了一个濒死的陌生人。
陌生人是个修士,受了重伤,已经没了活路,只能苟延残喘。
听过燕回的故事,他很惊讶,“你在这里待了一辈子?”
燕回点了点头。
修士眸中掠过一抹悲意,尽管他极力掩藏,可还是被燕回发现了。
两人之间沉默了一会儿,燕回开口问他,“外面也和这里一样冷么?”
修士顿了顿。
“外面有春、夏、秋、冬四季,冬季过后是春日,到时候,燕子春回,暖意盎然……”
燕回没见过春日,也没见过燕子,只能凭借自己的想象。
春日应该是更亮的月亮,燕子应该是能让人开心的来使。
修士嘱咐他,“有机会去外面看看,天下很大,不止有冬雪冰湖,还有春满人间……”
燕回很想去看看,可他出不去。
这方结界似乎只禁锢他一人。
他明明和修士同样有心跳,却又像个妖怪一样与普通人格格不入。
修士死了。
燕回在冰湖边的枯林里埋了他。
这里很冷,但他出不去,也只能委屈一下这个人了。
少年一身玄色,与黑夜融为了一体。
不知在墓边枯坐了多久,燕回迈步到了冰蓝色的湖边。
湖水很深,冰面的最深处和黑夜用了同一个调色盘,望去,就令人心头颤栗。
他平静地想。
燕子不归春事晚。
自己生来就于寒冷之中,哪怕他给自己取名“燕回”,也永远等不来燕飞。
他勾唇笑了笑,冰湖虽冷,却是温暖的梦乡,他想着,自己虽然看不到燕子,但总能在弥留之际与春燕见面。
他上前一步。
扑进了冰湖寒冷的拥抱里……
可命运偏偏要与他作对。
他没死,还掉落了另一个属于寒冬的困顿里,成了鬼界的……
大祭司。
这里很冷,有白天却没有太阳,更没有他期待了许久的燕子。
他被困在了鬼界,这里有很多鬼魂,他们都对燕回很敬畏。
鬼界有一处巨大的阵法,在燕回掉落进鬼界的一瞬间,就与他建立了联结。
混乱的思绪和不属于他的记忆和湖水一样疯狂地涌进了他的脑海里。
里面有痛苦、有哀伤、有难过、有不甘、有暴虐……
拥有所有的负面情绪。
记忆形成了有形的丝线,切割着他的身体,带来无尽的痛苦。
每夜,他都会被蜂拥而来的负面情绪逼得想发疯、想一死了之,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消磨掉自己的生命。
他还活着,只有痛苦如影随形。
鬼界的鬼魂都是生前有执念的鬼魂,他们进入鬼界,鬼界的阵法会逐渐消磨掉他们的记忆,让他们忘记前尘,能够平静地转世投胎。
可记忆没有消失,只是转移到了他这里。
所有的痛苦,都由他来承受。
夜里,他疯到拿刀捅自己最柔软的要害,用头撞墙,一寸一寸敲碎自己的骨头,一点一点剜去自己身上的皮肉。
这样,身体上的痛苦就能够分担灵魂上的折磨。
他好恨,为什么是他?
为什么他永远看不到春日燕回?
为什么他要日日夜夜承受痛苦?
为什么他要被永远地困在鬼界,死都死不掉?
直到某日……
一个天生灵体的少年踏进了鬼界。
他很好看,声音很好听,眸色很温柔。
最重要的是,他的天生灵体有资格代替自己的位置,只要自己瞒过阵法,自己就可以得到解脱,让沈宜修来代替自己的位置。
他凭借鬼界的力量轻而易举地抹去了沈宜修的记忆。
少年失去了记忆,性子纯良温软,会担心他的伤,会因为他哭因为他笑,会关心他的一切。
他想,这就是春日里能带来温暖的燕子吧。
阿燕。
他要让阿燕代替他。
他要让沈宜修跳一场祭舞……让他挣脱鬼界束缚的祭舞。
他问,“阿燕,你会好好跳完祭舞的……对么?”
青年回眸看他,笑容灿烂。
“当然了,我练了那么久,肯定没问题的!”
他的眸子里满是温柔和信任。
他相信哥哥不会害他。
看着阿燕缓步走上祭台,大祭司抬眸望去,神色复杂,里面全是痛苦和挣扎。
他问自己。
燕回……你真的想这么做么?
你会想起来的,对么?
轻盈的舞步好似燕子的华尔兹,青年轻快的身影伴随着祭乐的鼓点声旋转跳跃。
祭台很高,白色的衣摆飘拂,从远处看去,仿若祭台上开了一朵绝美的花。
负面的情绪涌进脑海里,青年的身影微不可察地晃了晃,眸子里掠过一抹震惊和茫然。
不过他并没有停下来,而是继续进行祭舞的展示。
祭台的莹白色光芒越来越强盛。
蓦地,水蓝色的丝线顺着祭台沿着阵法的脉络漫向远方,如同水蓝色的蛛网,密密麻麻,繁复中又不失精美,引起一片片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