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担心,不用担心。好客的主祭人看见路人的神情,放声豪爽着大笑,满身是血地为他们解释。商人尚声,祭品的嚎叫是在向神祇禀告他们的强壮合格。所以叫吧,叫吧,大声着叫吧,仪式还会继续。
剥开祭品的皮有惨叫可以取悦神明,剖开祭品的心拿去烧熟可以回收利用,等到献祭结束后他们还可以继续享用。
来来往往的人流车马自这祭祀场旁经过,有人行色匆匆熟视无睹,有人步履轻快驻足欣赏。
这场祭祀的人数好像不算太多,于是有人拍手提议,慢一点,慢一点!祭祀不能如此匆忙,玷污我们对神明的虔诚!
所以主祭者含笑着点头回应,被剁去肢体的祭品挣扎着,哀嚎着,咒骂着,扭曲着躯干连绵着。这是一场围观者眼中足以获得精神刺激和愉悦的盛宴。这是一场商人默认的表演,同样用以向道路之神献祭。
最后表演落下帷幕,好客的主祭者向着面色苍白的过客点头:
欢迎来到殷都,欢迎来到商。
恭喜你领略到了殷商王朝都城的气象。
享受狂欢吧,异邦人。!
番外1 商周
【周昌此番来到殷都,他的主要目的就是觐见商王,提高周人部族在商朝的整体地位,承接他父祖都曾经致力于完成的事业。
这件事其实本来并不容易:商人素来有一种因高傲自信产生的排外。
如若说同样因为先进而“高人一等”的夏,他们是趋向保守自矜的,任由大萧条时期其他衰落的部族前来投奔,自己宛如湍流之中磨灭不动的磐石稳固,严守着核心的珍宝。
那么商人的天性是开拓的,向外的,乃至于野蛮的,和征服与侵略,血与火的战争息息相关的。所以他们相较起来是开放的,乐于接纳异族人为藩属国,乃至于任用其为自己羽翼,麾下将领的。
他们的排外是隐性的,下意识的,因为目光平视乃至于仰头望天,翘首向神祇彼岸天国企盼,以至于忽视了那些“低他们一头”的人的那种类型。】
刘邦咂嘴。
他懂啊,他真的很懂这种排外或者简单来说的傲慢是种什么回事啊!
不说春秋战国时期那些贵族王族身上遗留下来的所谓“贵族风度”,不说刘邦早年听闻过的各种名人事迹。
他身边不就有个鲜活的案例吗?活生生差点因此和他闹掰,和他麾下不少大臣闹掰的那种类型啊!
——妈的,韩信那种自然而然瞧不起不如他的人,平等地将他们视而不见的态度。可不要太眼熟,太形象。
打起仗来和副将们之间还能流畅沟通,甚至将人际关系处理得不错。一下战场……笑死,直接羞与樊哙同伍了啊!
这是韩某人眼下不在他这,估计在自己府上或者子房府上商议整理军法的事情——按照张良天下一统后积极性迅速下降,飞速学会了后世人称之为摸鱼的技巧后的工作态度,刘邦打赌是韩卷王信去找的他——要是在他身边……
刘邦绝对不会放弃这样一个可以指着天幕大力批判韩信性格的机会,绝对果断地就开始装傻问(讽刺)他是不是商人遗民出身。
毕竟韩信那是什么狗脾气啊。
自从天幕出现知道他那破烂结局之后,韩信简直叫做放飞自我,主打一个我爱工作,工作/爱我;皇帝傻逼,望你明知。
那叫个隔三差五就要跑过来跟他大吵一架,包括但不仅限于刘邦的战略失误,头脑一热对匈政策的偏差,没做错但是韩信不能理解的大政方针,甚至两人发生了和没发生过的私人恩怨与破烂结局。
每次都吵到两人面红耳赤,甚至常常韩信都端不住自己向来矜持的修养,和老流氓痛快地展开军中粗口脏话大比拼,当然结果永远都是被刘邦以丰富的经验成功击败。最后闹得要么不欢而散,要么刘邦管饭。
对此韩信的解释永远都是那么简单粗暴一句话:大不了就是死呗,还能比原来下场更惨吗?而如果死都死了,你好歹让我先骂你骂痛快回个本。
放下明主滤镜,珍爱自己生命。
——尽管结果反而是两人吵架吵得关系稳定多了。事实证明沟通是解决矛盾问题的最伟大渠道,哪怕吵架也比什么都不说闷着,继而积蓄更大矛盾,直到无法挽回的地步来得好多了。
但即使事情都发展到这种地步了,刘邦眼中韩信的狗脾气依旧没什么大的好转。刘邦手底下那么多将领,也就跟韩信相处时间比较久的曹参能多得到他几个笑脸。哪怕堪称推崇他的樊哙,也只能在韩大将军面前少被讽刺几句。
其余的将领,多多少少都有在对匈军事战略研讨会中,或是因为不熟悉草原形式和战争模式,不幸暴露了自己的无知与鲁莽,或是在被天幕剧透后依旧没把匈奴问题放在心上,被满脸痛苦的韩信平等锐评。
——倒不是他们真的不行,不会打仗。主要是韩信的要求太高,而刚打赢统一战争的开国将领们还没从轻飘飘的阶级跃升中缓过神来,天真地把了解匈奴情报这件事真的全交给了韩信。
连彭越这种游击战的高手,都在韩信阴森森的眼神中不得不落荒而逃,抓着头发恨不得痛哭出声:术业有专攻啊!你当谁都跟你一样,把握住战争的本质于是诸法皆通的吗?
你有本事问他怎么在小范围战场中和强大敌人长时间周旋,拖延时间,削弱敌方啊!这个他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