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如果我是江蓼
在17岁那年我第一次见到我的弟弟江蓼。
那天晚上我刚和好朋友陈勉通过了一款游戏的最后一关,开心到回家的路上都脚步带风,拧动钥匙就冲进去,直接撞到一面坚硬的“墙”上,霎时间鼻子的酸楚就冲上眼睛,我痛叫一声直接一屁股跌坐在地板上,手揉着鼻子泪眼模糊地仰头看着面前的罪魁祸首。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江蓼,他穿着三中的校服,微抿唇角低头看着我,眉头皱着,好像这全是我的错误。
“对,对不起。”我没骨气的在我自己的家向这个陌生人道歉。
但是他没搭理我,只是往门外看了一眼,似乎是想要出去。
“江暮,你怎么坐在地上?”爸爸听到动静出来及时打破了尴尬,我忍着屁股疼手撑地站了起来,拿手拍了拍浮灰,解释道,“我们撞到一起了。”
爸爸“嗯”了一声,却没再看我,对我旁边的这位“陌生人”说,“江蓼,阿姨把饭做好了,先吃饭吧。”
江蓼?我在心底悄悄嘀咕,是家里的亲戚吗?
在饭桌上的气氛很是怪异,没有一个人说话,就连平时唠叨我多吃点的妈妈也不出声,我注意到妈妈微红的眼眶,像是哭过,就偷偷小声说,“妈,你怎么了?爸今天回来了你不开心啊。家里来的是谁啊?”
妈妈却像赌气一样扭过头。
我只好拿筷子扒了一口米饭,一边食之无味一边偷偷打量坐在我对面和我年龄相仿的男生。
之前在门口他背着光的缘故,我并没有把他看得很清楚。现在他坐在桌前吃饭,背却挺得很笔直,就连学校里那么丑的校服都被他撑了起来,隐约能看到他身体优越的轮廓。灯光下江蓼的脸庞很锋利,鼻梁很高,左眼下面有一颗很小的痣。
这么看着,我心底凉了几分——我发现他和爸爸好像有点像。
可能我的目光太过强烈,他注意到了,黑沉的眼珠微转,我在他看过来之前及时低下头又扒了一口米饭,可却是怎么都咽不下去了。
碗里突然出现了双筷子,夹着几根笋丝,我顺着看去,发现是爸爸。他很少会对我笑,今天却不一样,少了平时的严肃,笑的时候眼角都挤出皱纹,“怎么光吃饭不吃菜,多吃点,你小时候不是最爱吃笋丝吗,总是叫着家里的保姆做。”
“谢谢爸。”心底弥漫出一丝温暖,笋丝我还没吃到嘴,就听到爸爸说,“小暮,还没给你介绍,你面前坐的是你的亲弟弟,叫江蓼,就比你小了一岁,以后就和我们一起生活了,过几天等他的学籍转好,你就和他一起上学。”
我怔愣了几秒,大脑一片空白。
“江蓼,这是你哥哥,叫江暮。”
“哥哥。”江蓼叫我,眼睛弯了弯。他笑起来和不笑的样子差别好大,明明只是弯了弯眼睛再没有其余的表情,之前的阴沉与冷漠就一扫而光,好像他天生就是这样温柔。不过我总觉得他叫我有一种讽刺与捉弄,毕竟刚刚在门前撞倒我皱着眉头连搭把手把我拉起来都不肯的也是他。
好装。
“小暮。”爸爸威严的声音提醒我。
我低下头嘟囔着叫了声弟弟,算是承认了我们无法抹杀的关系。
妈妈很快放下筷子,一声不吭回到了房间,爸爸脸色有点差,嘴角向下耷拉着,我就不敢跟着回去,尽管爸爸几乎没打过我,可他小时候对我厌恶冷漠的神情就让我深深害怕着他。又坚持吃了一会儿我就借口作业好多的缘由拿着书包回了房间。
走之前我又看了江蓼一眼,他只是掀了掀了眼皮,从侧面看去睫毛好长。
进了自己的房间,我直接把书包扔到沙发上,径直倒在床上,盯着天花板,房间里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呼吸。
原来我还有一个弟弟。说实话我并不是很意外,爸爸经常不在家,我曾经也怀疑过他是不是在外面有人,只是我没想到,这个弟弟竟然只是比我小了一岁。
脑海中浮现出刚刚江蓼在桌前叫我哥的样子,还有回房前他冷淡深刻的侧脸,我立刻从床上跳了起来,趴在卫生间的镜子上细致地看着自己。
镜子中的人长相普通,皮肤苍白,头发都有些长了,宽大的校服将削瘦的身体掩盖住。
我叹了一口气,如果不是因为自己下面多长出了一套器官,或许我也能长得和江蓼一样高大笔挺吧,再不济我也能有一副健康强壮的身体。一股难言的羡慕与嫉妒从我心底蔓延开来,我再一次痛恨起自己身下这套多出来的女性器官。
因为这个女性器官,从小时候起爸爸都不怎么喜欢我,妈妈后来又怀了两次孕,可最终也都流产告终。
就连我平时在学校上厕所都要偷偷乘着没人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我也没有很多朋友。
现在家里又来了一个弟弟,看着就比我好一百倍。
我颓废地坐在地上,如果我拥有着江蓼的样貌与身体,再加上自己的好脾气,是不是会收获一大批喜爱?
早上起床,发现我隔壁的卧室江蓼已经住进去了,但听保姆说他已经早早就去学校了,坐在饭桌上吃早餐的我听到舒出一口气。
放学后我早早就回来,妈妈切了盘水果,把我叫到她房间。
身穿长裙妈妈坐在床边,抬了抬下巴示意我去吃刚切的梨,然后又去拿指甲剪修她做好没多久的美甲,看起来好像又恢复到以前无忧无虑的样子了。
妈妈昨天晚上的沉默以及微红的眼眶浮现在我眼前,一丝内疚涌上心头,我拿叉子叉了块梨送到妈嘴里,“妈,你先吃。”
“哼。”妈妈停下手里的动作,张开唇吃了,细长的眼睛瞪着我,“小没良心!”
“啊?我怎么没良心了?”
妈妈伸出手食指和拇指捏着我的耳垂就是一拧,我疼得吸了一口气,听到她说,“你自己不知道?谁让你昨天叫他弟弟的?你真把他当你弟弟了。”
我揉着耳朵委屈,“没有,可是他确实是爸的儿子,我当时也是没办法啊。”
说完,妈妈的眼光又黯淡下来,就在我深知自己说错话想尽办法怎么安慰她时,她却伸出胳膊把我抱住,叫了我小时候的名字,带着南方女人的柔情,“宝宝啊,你爸爸我早就对他失望了,他是个冷酷的男人。妈妈平时多疼你啊,你……”她停顿下来,就在我以为她会说什么要我争气,她却说,“你从小身体就不好,你健健康康长这么大妈就很开心。”
我闻到妈妈身上独属于她母亲馨香的味道,心底一片软烂。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已经长得比我妈还要高很多了,她抱着我更像是依靠着我,可话里间却还是把我当成小孩一般。
“妈,你别伤心……”我试图安慰,“以后我有钱了会孝顺你的。”
她立刻坐直了身体又瞪了我一眼,伸出了五根手指,“我早就不伤心了!我就是气你爸那么大的家产要分给那女人的小孩一半,你爸要是不把他接回来,本来这些全都是你的。”
“原来是这样。”我低声应和,脑袋灵光一闪,叫道,“哎妈,为什么爸现在才把他接回来啊,按理说……”
“你爸倒是想把他那儿子接进来!可人家不愿意,那女人得病去世了,你爸才有机会把他接过来。”
“我看他昨天那副样子,可没一点不情愿,估计心里乐开花了。”
是吗?我回忆了昨晚有关江蓼的情景,好像……只有他叫我哥哥的时候假笑了一下,其余的时候都算是冷淡,甚至有些阴沉。
“宝贝,你真的能容忍他抢走原本属于你的东西吗?”妈妈捧着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