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纸鸢
陈南雪家书柜最上层,整齐摆放着一个旧纸鸢。
十几年过去,尽管过了一个又一个的梅雨季,上面的颜色逐渐褪尽,但从未蒙上半点灰尘。
每次回家的时候,陈南雪总会将它小心翼翼拿出来,小心翼翼摸一摸上面的图案,再小心翼翼地摆回去。
那是她哥给她画的。
陈南雪二年级的时候学校组织去春游,要带风筝。于是那天晚上,他们一家四口去文具店逛,老板拿了一个又一个风筝给她选,陈南雪就一直摇头一直说不太喜欢。虽然说老板也是这片的,和她爸妈都很熟络,不觉得有什么。但陈南雪脸皮薄,还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挑到最后,陈南雪说,对不起叔叔,没有我喜欢的,好麻烦你。
老板说没事没事的,你这小孩也太客气了。这有什么麻烦的。
于是陈砚清说,囡囡,要不哥哥给你画一个吧。
陈南雪攥着哥哥的衣角,点头说好。
陈砚清说你想要什么图案呢。
陈南雪说,我想要哥哥和我手拉手,坐在海边,吹海风,晒太阳。
于是他们就买了一只空白的纸鸢,陈砚清照她的描述在纸鸢上画。图案不复杂,没多久就画好了。陈南雪喜欢得很,举着画好的风筝半天不放手,临睡觉了才念念不舍地将它放进书包。
第二天下午的时候,班主任老师打电话给陈爸,说陈南雪这个三好小学生竟然和同学打架,小丫头个子小,打不过那个个子大的孩子,被揍得鼻青脸肿的,还非死犟死犟地往上凑,同学们都拉不动。结果就是陈南雪趁一个空隙,一拳把对方鼻梁打破了。那边家长情绪有点激动,请你们来学校一趟吧。
陈爸陈妈心一下子提了上来。除了担忧他们的女儿有没有受伤之外还非常震惊。
“老师这不是我家囡囡吧?我家囡囡以前从来没和人打过架啊。小时候零食被幼儿园同学抢走,还有被其他小孩不小心用剪刀划伤手,这些通通都没哭过。肯定是对方小孩做了什么很过分的事把我家囡囡惹急了。”
陈南雪坐在校长室,死活不出声。对方小孩也只顾着哇哇哭。
一个安静得像哑巴,一个哭得像喇叭。
后来家长、老师们从其他同学嘴里才问出了原委。
原来那天春游,陈南雪这个平时寡言少语的小女孩突然开朗很多,拿着风筝到处给人看,说是我哥给我画的。有一个男同学就说,陈南雪你得意什么?平时成绩好还不够你显摆的?不就是一个破风筝吗有什么好炫耀的,还抢了陈南雪的风筝放到了天上又把绳子一起抛了。
陈南雪抬头,看着“她哥和她”飞得越来越高,再也抓不着了,汪了眼泪但是没掉下来。与此同时,她默不作声一拳打向了男同学的下巴。两人就这么打起来了。对方个头是大啊,可是陈南雪不要命啊。
还好风筝最后落到了公园长椅上。
陈南雪一脸鼻青脸肿,擦了擦手上的血,捡起着风筝就开始笑,一口白牙,嘴里全是血。
那个时候,学校里就开始传言,惹谁都千万不能惹陈南雪。连高年级的小混混们都对她避让三分。
就连以前经常找她玩的同学都不怎么敢和她说话了。整个小学时期,陈南雪好像都挺孤独的。一个人上学放学。一个人上体育课。一个人完成小组作业。
陈南雪倒是无所谓,反正学校在她眼里并不重要。
没有她哥在的地方,都不重要。
那天回家后,沉默了一下午的她看见她哥就开始啪嗒啪嗒掉眼泪。
陈砚清心疼地看着她脸上的淤青,将她抱起来像哄,拍她的后背,就像更小的时候那样。
“囡囡,不哭。”
陈南雪眼泪继续掉,在他肩后微微浅笑。
直到上了初中换了学校,陈南雪在老师同学们眼中才恢复了乖乖女的形象,人缘也好了很多。
不过在陈砚清眼里,陈南雪一直都是他的乖囡囡。
只是今天,他的囡囡好像心情不太好。
天气预报说得很准。
到了深夜雨势变大,雨声助眠,就要渐入佳境之时,外面突然炸开一声巨响。
毫不夸张地说,睡得再熟再死的人都会被这雷声弄醒。
尽管卧室拉上了窗帘,但还是能看见一道道银色的闪电不断划过。电闪雷鸣之间,仿佛黑夜不复,有如白昼。
陈南雪今晚在书房睡的。
雷声响起的时候,她也和这栋楼的其他人一样睁着眼睛。
只是她根本没睡。
陈南雪看了一下桌上的小闹钟。凌晨三点半。
不知道她哥有没有醒。
不知道她哥那里止没止血。疼不疼。
从浴室里出来后,陈南雪就把自己关进了书房,然后就开始后悔,想着想着又开始掉眼泪。
陈南雪拿了张抽纸垫在枕头下面,换了一张又一张。直到房门外没了动静。然后夜深人静,只剩雨声。
陈砚清没来找她。
她哥定是生气了。气她不顾他的意愿强迫他。做完了还像个逃兵一样可耻地跑了。
接下来一个更悲观,似乎也理所应当的想法浮现在陈南雪的脑海中。
【哥哥不要我了。】
陈南雪慌了。
她哥不能不要她。她不能没她哥。至少现在还不行。
等雷声小了点,陈南雪起身,脚步极轻地去了客厅,找了药箱。
在陈砚清房门前犹豫了一会儿,她还是悄悄地按下门把手进去了。
陈砚清正平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两条瘦长的腿在空荡的睡裤下紧紧并拢,双手叠着放在小腹上,和往常没什么区别。
陈南雪走到床边放药箱的时候,陈砚清的睫毛微微抖了抖。
她转身,蹲下身子,默默地看着床上的陈砚清。
这张脸从小就被她在心底不断描摹雕刻,已经熟悉到了骨髓。
她的兄长。她的爱人。她的生命之火。
到了如今,陈南雪若捧出她那颗斑驳的心,上面沟壑纵横,有很多连她自己也看不清的东西。唯一完整的清晰的,就是这张脸。组成这张脸的线条,炙热灼烧,多年来一直被她铭刻在心底,融化掉一层又一层覆上来的冰霜。
雨声不断,淅淅沥沥。
这场雨下得太好了。
陈南雪对她哥的所有情感,清澈的,乱伦的,温柔的,强占的,充满希望的,穷途末路的,统统进了雨里,从此绵延不绝,生生不息。
或许它们终将随着雨水离开这片低矮的平原,在某个地方长出参天大树。
陈南雪单膝跪在床前,直起上半身,又缓缓俯下,在那两片微凉的薄唇上轻柔地吻了又吻。
吻到后面,越来越忘情,她还是控制不住探了舌进去,轻轻舔舐她哥柔软的、残留着薄荷牙膏味的口腔内壁。
唇舌湿润缱绻,情欲一点即燃。
陈南雪点了药膏,坐到床尾,给陈砚清那处上药。被温热包裹的感觉令人上瘾,她用力掐了掐自己的手臂,摒弃掉再往里面深入的想法,只进了一个指节,浅浅地在里面打圈。
指尖的药膏冰凉,她哥里面红肿滚烫,刚止血的伤口复被撑开,尽管她的动作足够轻柔,点点滴滴还是出了血。
陈南雪上完药后,就将手指拿了出来,指尖鲜红,残留着爱人体内的温度。
她微微抬起她哥的腿,试图将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