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谨却看不出用力过度的样子,他上上下下地把裴灯看了一遍,确认对方连根头发都没掉才松了口气,转而袭来的是一阵的后怕,“地震了你往楼上跑干什么?这个时间你怎么会往实验楼来?不要命了是不是?不知道怕是不是?”
他是真的被裴灯吓到了,语气是从未有过的严厉,面色更加难看。
裴灯抬头看着陆谨不说话,慢慢地眼睛却红了。
他怎么会不知道怕呢?刚才拼着一股劲跑上楼,这会儿安全了才觉得腿肚子都有些发软。
“他们说,你在楼上。”裴灯的语气中已经带了一点哽咽,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却又闭上了,眼泪和迟来的恐惧裹挟在一起,交织成了无法言说的委屈,他使劲用手背抹了一下眼睛,却发觉眼泪怎么都抹不掉,干脆就理直气壮地哭了,一边哭还一边控诉对方,“我都不知道你在哪里,我是问你们班一个学姐才知道你在这里……”
他就是要哭,陆谨能怎么样。
陆谨能怎么样?陆谨见到他掉眼泪,简直想倒退回一分钟以前给说话的自己一个大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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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云蔽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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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此刻操场上到处都是惊魂未定的学生,还有不少人情绪高度紧张吓哭了,裴灯的举动看起来并不惹眼,陆谨看着他,忽然很轻地叹了口气。
他把裴灯抱在怀里,低声说:“对不起。”
“对,都怨你。”裴灯气势汹汹地怪他,眼泪还没止住呢,脸上却微微露出了笑模样,看起来可怜又可爱。
裴灯把眼泪全抹在了陆谨的校服上,这才算饶过对方,这会儿不是追问的时候,余震随时可能发生,他们必须立刻回班。
见他不哭了,陆谨这才安心,他牵着裴灯的手没松开,将人往高二的教学楼领。
裴灯他们班已经全部疏散下楼了,冯群正挨个点名,刚好点到裴灯头上,连忙招呼他入列,裴灯走了几步,又匆忙跑回陆谨身边,后者不必他开口也知道他想说什么,立刻保证绝不会再刻意疏远,更不会不回消息。得到他的保证,裴灯露出笑容。
陆谨再回到班里时,全班人无一例外都向他投来了钦佩的目光,就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大家已经都知道了他方才在实验室救人的举动,看陆谨简直就跟看英雄一样。
特训班的老师更是十分后怕,地震发生前他因为一点私事离岗了,安排几个尖子生自习,谁知道居然撞上了这事儿,要不是陆谨及时把被压的学生救了出来,后果简直不敢设想。
这次发生地震的震源在青山市东部方向一百多公里的一处深山,震级不高,青山市所受影响不算太大,但因为震源较浅,所以震感强烈,着实是把这群从没见过地震的学生们给吓得够呛。为此学校还停了半天的课,组织大家到操场上接受了地震应急和灾后自救方法,生活老师也把没收的手机给了学生,让他们和家人联络报平安。
在这一天里,青山中学里处处都能听到学生们谈论地震的事情,陆谨和父母报了平安,挂掉电话就听见有女生在和朋友吐槽——
“真是的,这回我算是看清楚他的面目了,地震的时候他丢下我一个人跑了!”
“我早就劝你分手,这个男的只有嘴巴上说得好听而已,真遇到事了跑得比谁都快!”
两个女孩子你一句我一句地痛斥丢下小女友逃生的男生,陆谨无意听人墙角,快步走过了林荫道,只是脑海中却再一次浮现出裴灯出现在实验室的场景。
那天在裴灯寝室一时失控,事后他觉得十分后悔。他明白自己的心意,却也知道这条路不好走,心中想着裴灯正处于懵懂期,还很难分辨不同情感的意义,就更不该仗着裴灯对自己的信任对他做出任何出格的举动。
所以这段时间他刻意和对方疏远了距离,陆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裴灯,他害怕看到裴灯厌恶的眼神,更害怕裴灯现在会因为一时的分辨不清感情而接近他,又会在以后离开他。
可当裴灯再一次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陆谨便将什么理智都抛之脑后,若非还存有一丝理智,知道这是在学校里,他只恨不得立刻冲上去抱住对方。
再想起裴灯方才掉眼泪的模样,陆谨心头便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柔软情绪,只觉得那时候的裴灯好像变成了糯米捏成的一团,让他捧在手心里都怕磕着对方。
白天太过匆忙,没来得及和裴灯详谈,陆谨盘算着要去找裴灯认认真真地谈一次,他想知道他的小朋友是不是和他怀抱着一样的情感,然而裴灯的电话却怎么都打不通,消息也不回,陆谨只当他生气了,不以为忤,打算直接去裴灯寝室里逮兔子。
然而裴灯寝室里人头攒动,一群学生围在一起谈论着裴灯,却不见他本人。
瞧见陆谨来了,陈俊阳挤上前焦急道:“裴灯被教导主任带走了,说他和高三年级打架,冯老师不允许我们过去,陆学长,你知不知道怎么了?”
陆谨眉心紧紧皱起,二话没说掉头就走。
陆谨算是教导主任办公室的常客,尤其之前他执意放弃保送名额的事情让主任十分焦心,苦口婆心劝说了一番,他原本以为陆谨是少年意气想展露风头,絮絮叨叨说了一堆尖子生心态失衡高考失利的案例,又专门给他介绍了保送高校的王牌专业,后来见陆谨是铁了心要考南大天文系只得作罢,第二天就点名让陆谨去参加特训班,将明年状元的希望寄托在了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