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新河
,他已被姜锐给他的香囊里的信件和东西惊住,浑浑噩噩,根本顾及不得这些了。到了起闸之处之后,旁人也都知道他根本不懂工事,也只叫他做些帮忙搬运、看守器具的活儿。他根本接触不到模具,不得不以重金收买了个工匠。
这一回,他跟贺岱混了个仓储物资核对与管理的差事,应是能接触到模具了……但是!姜承看着模具那一栏分类之下多达九百七十四行的条目,眼前一黑。
起一个闸,用得上这么这么多种模具吗?!他要毁掉哪些才有用?!这也太难为他这个门外汉了吧?!姜承一言难尽地将册子递还给贺岱,问道:“你不是说,这个我干得了吗?”怎么这册子上都没几样我认得的东西呢?
贺岱也不接册子,只敛眸笑道:“有我在,你当然干得了。”顿了顿,又道,“册子你先收着,等到了地方还用得上。”
若说以前,姜承只是觉得贺岱有些异常,如今,贺岱把话到了这份儿上,姜承终于意识到贺岱到底有多异常。他震惊又愕然地瞪着贺岱,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不等姜承想出该如何应对这个异常到已经完全失控的贺岱,鹰隼振动了一下,起飞了。
起飞加速的那一阵,鹰隼飞行不太平稳,故而,隼舱内的人都不约而同地静静坐在座位上,等鹰隼飞行平稳之后,贺岱才再次扭头看向姜承,轻声道:“等到了地方,你拿着册子,我教你认一认东西。”
姜承看着手上半寸厚的册子,纠结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非得认全吗?我,我替你打打下手行吗?”
姜承这几乎把“不情不愿”几个字贴在了额头上的情态,又将贺岱逗得一乐,他真心实意地笑了好一阵,才解释道:“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等到了地方你就知道了。”
鹰隼飞行迅捷,一个时辰后,他们便已然降落在了预定地点。
姜承跟着贺岱一下鹰隼,就看见两架货隼已经先他们一步降落,随货隼飞行的隼兵正忙着设阵往下搬东西。
贺岱道:“拿着册子,这便开始清点归置东西了。”
姜承啊了一声,慌忙抓着册子跟上贺岱,见贺岱手里拿了一支炭笔,也跟着慌忙从自己的铜葫芦里翻了一支出来抓在手上。
隼兵只负责将货隼带来的东西搬出舱,随便找了块空地堆下之后,便立即起飞回巢。这厢贺岱和姜承还没将货隼上才卸下来的东西捋出个头绪,那厢还在大声嚷嚷,乱七八糟的汇成一团。
“快,将这一片儿清理出来,咱们就要丈量划线了!凌王下了朝便要来凿基坑了!”
“库房已经清理出来了,你们先挪到库房去再行清点!”
“快快快!这里来个人!”
“……”
姜承在一片喧哗里茫然地抓着册子和炭笔紧紧跟着贺岱,问道:“他们着急腾地方,咱们……是不是该设阵先将东西挪进库房?”
贺岱不慌不忙,皱着眉检视了一番隼兵搬运下来的东西,确认无损之后,才从容地设了一阵,将物资尽数包裹起来,转移进了库房。
说是库房,其实冬官赁下的一个距离起闸处不足百丈的一块空地,已有一批工匠早在三天之前便到了此处,在这空地上盖起了一件框架简单的大屋,只有屋顶和墙柱,被简单划分了几块区域。
姜承看着眼前山一样的物资和空旷的库房,呆呆地看着贺岱,眼里的迷茫和无助几乎凝成实质。
贺岱又笑了,他指了指手中的册子,道:“这里东西分为四大类,合金块、模具、支撑架和其他工事上要用到的。每一样都有一个编号,就是这表单里的程的差事。若是今年新河不成,又值天侯不好,涟水一旦泛滥,他拟的赈灾章程便要被匆匆抬上来用,若用得好,倒也罢了,若用不好,他也得一并领罚。是以,姜承口供最后提的太子,实在是有故意攀咬之嫌。不过换个思路,姜家嫡女在皇三子雪珺府上做了个侧妃,若按常理忖度,其实模具损毁案最终,是会栽到皇三子雪珺头上的。谁能料到这中间出了个不能按常理度之,一心想要覆灭姜家的姜承呢?
不过也好在,靖启帝对自己手底下的四个孩子性格品行了如指掌,也早已料到这模具损毁案最终一定会查到皇族身上,是以并不惊讶,也并没有怀疑姜承供状最后的几句话是随意攀咬。
但太子身为国之重器,为了斗倒皇三子珺王,又给皇四子凌王使绊子,竟然在能解二州水患,功在千秋的新河开凿上做文章,简直心无社稷到了极点!说出去,平白叫天下人笑话!叫皇室蒙羞!是以,雪帝本就不打算彻查模具损毁案,只要求新河按时完工。
至于姜承口供中所说的“火精私贩”与“繁星”,陛下也只说了两字——要查。
奉上姜承口供的是凌王,那么“要查”这两字,自然也是对凌王说的。于是火精私贩与繁星两桩泼天巨案,就都砸进了凌王手里。
火精私贩,在东雪由来已久,想要彻查,绝无可能。如今真要查,也只能从姜承带出冬官的那一批火精查起。但这一批火精,如无意外,最后恐怕还得查到太子头上。为了保全皇室颜面,这案子还得查得格外小心,能查清,但不能完全查清,还得压住事态,不能闹大。
至于繁星……繁星,原产于北辰国的一种奇花,据说此花成片生长,花开时,金色的花粉四处溢散,犹如天上闪烁的群星一般,由此得名繁星。收集此花花粉晒干入药之后,便能得秘药繁星。少量食用,于镇痛有奇效,一旦服用过量,便可令人意乱神迷如临极乐,且过量服用一次之后,十日之内不用第二次,便会神志不清痛苦不已,严重的甚至会自残自杀。
但北辰,在四国之中是最神秘的隐世之国,与其他三国一向进水不犯河水……要怎么继续往下查,该不该查到北辰国头上,都不好说……
所以,砸进凌王手里的这两桩,既是泼天巨案,也是泼天烂摊子。
这几日,凌王白天上朝、凿河,晚上忙着收拾这两个泼天烂摊子。
他先调阅了当年私贩灵械案的所有卷宗,且将冬官、秋官、月涯府、省台府的所有卷宗一并调了出来。
冬官卷宗重点记录了所遗失藏械的清点核对;秋官卷宗重点记录案情发展与调查过程、取证、证据链论述一应;月涯府卷宗重点记录涉案灵械与人员的等级修为;省台府卷宗则重点记录参与调查案件的秋官官员在此案中的表现与考评……因各部卷宗各有侧重,全部过一遍之后,才能将这案子原原本本地凑起来,多方对比,也能看看是否可以从中寻得坤家当年抹去姜承痕迹的蛛丝马迹。
至于繁星,他毫无头绪,只知道决然不能攀扯到北辰,至多至多,也只能尽力摸清此秘药来源与流通路径,尽可能清源截路,将此药杜绝。最终,也只能暗中调用军团驻地的斥候入王都,探查地下黑市中繁星的来历和流通线路。
如今,他正盘膝坐在临渊殿的书案前,翻看当年私贩灵械案的卷宗。此案,从翻出来到结案,整整两年,形成的卷宗,林林总总加起来,有数万万字,饶是他一目十行地看过去,看到今日,也才捋出来一半。
雪翼将神识从镌刻了结阵的卷轴上收回来,无不疲惫地抬手,揉了揉眉骨,用神识看卷宗,快是快,累也是真的累。何况白日里还得去凿河,连他都罕见地隐约有些不支之感。他调阅当年灵械案卷宗之事,做得并不隐秘,想必风家和冬官已经收到了消息。若非凿河事紧,他们应该已经开始紧急清点物资了,但他们会不会将重新清点的范围扩大到火精这一块,尚未可知,若是必要,可以稍加暗示。
探查繁星的斥候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