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说,他一开始敢在会议里发言,就是因为见过表哥逻辑严谨、思维清晰时发言的样子,十分敬仰钦佩,并且想要成为这样的人。
因此还专门将案件主动透露给表哥——得到了“红色”这个词汇作为回答。
杜克心想,也许这就是答案?
然而当他在会议上说出来的时候,没有人信他。
杜克不由得想到,他看到表哥闭着眼睛躺在沙发上,只是听他说完,就忽然扭头看向他,淡漠的脸上出现一点笑意来,呢喃着说了回应,而他说的词语,被杜克认真的记了下来,并且深以为然。
他是那么相信这位名镇一方(毁誉参半)的“咨询侦探”。
罗纳德非常不客气的打断了他的话。
“杜克,好了,听我说——”
杜克这时发现警长也站到了走廊里,正在向他们走来,杜克原本应该远远的给警长行一个礼,但他这次只是紧张的点了一下头,还好警长并不在意这些。
罗纳德微微眯起那双幽绿色的眼瞳,将脑内的文字编织成语言,不在乎在场到底多少人,把他的发现全盘托出。
然而这不是一场陈述,是一次智商的霸凌。
罗纳德说的东西根本不是正常人能理解的,他夹杂着说了许多,分辨不出都是谁的心理,还是客观事实,有的时候,杜克觉得他仿佛在形容自己——
“我就知道他再次出手,他根本找不到符合他心中最完美的猎物!”
“但他总要找的,红色的口红、对,没错,尤其是这位女士的高跟,性与祈求表达最强烈的部位——”
“她的骨头变色了,参差不齐的从乌黑的肌肉里伸出来,这不太好看,我相信他也发现这一点了,没有人是可爱的、鲜红的,他可能终其一生都找不到他最想要的那个人……等一下,等等……?”
“女士,女士……”
“那为什么失踪了一个男孩?”
罗纳德喋喋不休,来回走动,像是在演练什么,更像是在为什么痴狂。
“一个……涂了口红的男孩。”
忽然,他静立不动,风衣打在小腿上。
幽绿色的眼眸被睫毛遮掩大半,俊美阴翳,看起来像是沉入黑潭的翡翠。
“他会死!”
“第六个已经出现,又是女性……是因为没满足他?哪方面呢?”
“……这里面的尸体我全都看过了,都缺少一些零碎的东西,还有个女人少了一条腿,真是个疯子!我想不到他要怎么销毁,吃了吗?我相信他不会碰这些厌恶的东西一下……法医报告给我看一下——算了我自己找。”
他转向了警长,仿佛在和他说话,但下一秒,就一头扎进了档案室。
走廊一下子安静下来。
杜克十分恍惚,尽管中间他有诸多疑问,却在看到罗纳德冷静的、理智的眼睛的时候,将自己的所有问话全部吞进了肚子里,不敢打断他。
而警长显然早已习惯这一切。
他正抽着烟斗——这是他烦心事多、思虑大的时候才会使用的,他朝杜克点了点头,像是才发现他在这似的,“辛苦你了。”
他指的是杜克浑水摸鱼把人从警卫手下带进来的事。
杜克有点蒙,“不辛苦,警长……”
“很难相处吧?”艾格雷头疼地揉了揉眉头,他看向档案室,“我是说,你这位聪明的表哥。”
杜克沉默了一下,似乎在措辞。
“挺好的,我很久没看过表哥这么活跃的样子了。”
活跃?
是愉悦、兴奋吧。
警长抽了一口烟斗,笑出了声,“是不是有人和你说,他是个期待杀人案降临的人?”
虽然原话不是这样……杜克没点头也没摇头。
警长缓缓移开视线,看向窗户。
“我觉得他是个希望凭借个人能揭露阴暗面的,好人。”他低哑着声音说,苍老的不像一个正值壮年的警察,而是一位受了许多年苦的老者。
杜克听不懂,却应和着,“表哥年少时很善良。”
警长挑起眉毛,似乎不是很承认这句话。
好人和善良的人并不是对立面,但也不是同一个含义。好人能压抑心中的恶,而善良的人心中本来就没有恶。
只是两者表现出来的都差不多。
但他什么也没说。
他拍了拍杜克的肩膀,慢慢走远,仿佛并不在意档案室被罗纳德翻来翻去,直到天黑,那位法医先生也没来过。
杜克完全是个愣头青,他一直在门口等着表哥,别的警察都回家吃饭了,他看着表哥在法医档案和其他各种档案里钻来钻去,默默出去买了饭。
罗纳德出来,直接拐出门外。
杜克筷子刚夹了一块肉,举着饭盒喊道,“表哥!”
黑色的长款风衣纷飞,男人直接离开了走廊,步履匆匆,脚步半顿,远远传来一声克制着激动的沉声,“我出去一趟——不必等我!”
杜克傻在原地,回头看了看被翻得一团乱的档案室。
对于表哥的离开,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但是回头看了看凌乱的纸张,想起来法医离开时阴狠气愤的眼神,夹着的那块肉一下子掉了。
“……”
他叹了口气,算了,吃饱干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