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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珩 第305节

 

“二桃杀三士,借刀杀人殊不罕见。况天下权柄,王朝霸业,纵知其有心挑拨,焉能不动心?”令尹子非接过话,视线在林珩和楚煜脸上逡巡,心中暗暗叹息。

越晋两结婚盟,看似牢不可破,然非永远不变。

国家利益当前,迟早会刀兵相见。

不过上京犹在,楚、齐等强敌在侧,以君上和晋王的智慧,短期内应不会起争端。

“姬超有谋,寡人却非他手中棋,不会如他所愿。”在令尹心生担忧时,林珩忽然开口。

“我与晋王所见略同。”楚煜勾了勾嘴角,一改端正的坐姿,倾身靠近林珩,姿态变得闲适放松。

令尹子非连连侧目,眉间皱得能夹死苍蝇。

他习惯了国君的样子,倒是不觉如何。晋王与国君私下相处,想也见怪不怪。但晋国上卿在场,还是晋王的外大父,国君这副模样简直不成体统!

“咳!”令尹子非作势咳嗽一声,意在提醒楚煜。

奈何对方压根不理会。

只见越王笑容灿烂,眼波流转似含春情,凝视正身危坐的晋王,活脱脱一个妖姬。

“晋王应有对策?”

简单一句话,话尾竟仿佛带着钩子。

令尹子非看向智渊,对上满是疑问的目光,对方好似在问:越王时常这般?

令尹能如何回答?

只能当做读不懂,硬着头皮含混过去。

人生数十年,经历三代国君,楚煜天姿卓绝,治国领兵当为翘楚。但就个人性情而言,不类康公,倒有几分肖似厉公,委实令人头疼。

在两位重臣打眉眼官司时,楚煜坐到林珩身边,见其手蘸茶汤,在桌上绘成一幅简略的舆图。

“姬超欲毁王室,意在挑起诸侯纷争,扰乱天下。如我所料不差,废王将死,王族必乱。你我不入局,但可顺水推舟,以废王之罪示于天下。”

废王流徙,失去权柄,王族身份未被剥夺。

借由巫和姬超的证言揭开旧事,将真相公布于天下,王族势必跌落神坛。

“一步一步,慢慢来。”楚煜单手支颊,猜出林珩的未尽之语。

“不错。”林珩微笑颔首。

现实情况摆在眼前,凡事不能一蹴而就。

姬超设下陷阱,林珩和楚煜不会轻易踏入,反会拿来利用。在此期间,要防备横生枝节,大诸侯必须共进退。

“我意邀楚王和齐王过营,越王意下如何?”林珩询问道。

楚煜莞尔一笑,单手挑起林珩的冠缨,意味深长道:“晋王智慧,寡人何能不应?”

两人习惯这般相处,没有刻意收敛,却忽略了帐内还有旁人。

此时此刻,越国令尹单手抚额,晋国上卿呆滞现场,直至起身离开大帐,脚步仍是轻飘飘。

原以为婚盟不过形式,如今来看,竟完全想错。

站在中军大帐前,子非和智渊对视一眼,一生要强的越人,豪横霸道的晋人,四目相对似有火花爆闪。

国君皆王,不为王后。

嘴上说不通,迟早要手下见真章!

翌日,上京城落下一场大雪。

狂风怒号,飞沙走石。六出纷飞,遮天迷地。

巍峨的上京城、环城座落的大营均被大雪笼罩,天地间一片银白,再无二色。

日上三竿,冷风逐渐停歇,大雪依旧纷纷扬扬,始终不见减小。

天气恶劣,上京城内愈发冷清,道路上不见行人,连贵族的马车都不见一辆。

城头守军在风中打着哆嗦,脸色冻得青白。

火盆被雪压灭,无法提供温暖,众人不敢擅离职守,只能强忍着寒冷不停跺脚。口鼻呼出白气,凝成冰晶覆盖眉眼,视线被遮挡,相隔两米都辨识不清。

“冬日将尽,为何会降下大雪?”

“天兆。”

“天兆?”

众人寻声看去,说话之人靠在女墙后,衣袍蓄满芦花,外层罩着皮甲,身形臃肿却不见得保暖。脚上套着皮履,履里塞着干草,十根脚趾仍长满冻疮。手指和脸颊也被冻伤,手背肿胀开裂,既疼又痒,涂过药仍不济事。

“日前城外祭祀,巫卜出凶兆。”甲士用力搓着手指,试图缓解痛痒。双眼眺望城下,穿透绵密的雪幕看向诸侯大营,“雪若成灾,难保不是天兆。”

“卜谶是为齐楚,与上京有何干系?休要东拉西扯,作无稽之谈。”甲长登上城头,恰好听到这番话,当即双眼一厉,呵斥甲士不要胡言乱语。

“妄言动摇军心,定严加处置!”

甲长严令封口,甲士集体缩了缩脖子,干脆闭口不言。

但口中不说,不代表心中没有想法。

祭祀的乱象真实发生,所有人亲眼目睹,不是几句话就能掩盖。

天子的作为令人不齿,面对发狂的公羊,他竟然拉过巫挡在身前。哪怕事后补救,人心涣散,已经回天乏术。

甲长在城头巡视一遍,平息甲士间的骚动,其后转身离开。

背对众人,风雪打在脸上,他神情凝肃,脚步也变得沉重。

虽喝令甲士不得妄言,他心中何曾没有动摇,对于天兆,对于上京,对于天子。

步下城头之前,他短暂停在女墙后,极目远眺,望见座落在城外的诸侯大营,眼底闪过一丝复杂。

“天兆?”

“莫非真是气数已尽?”

想到王子岁派来的使者,甲长攥紧拳头,终于不再摇摆。

他出身贵族旁支,父亲和大父皆从军,几个兄弟也在军中,苦无没有出头的机会,都是得过且过。

留在上京城前途渺茫,注定蹉跎终日。不如接受王子岁的招揽,随他离京。开国固然艰难,总好过虚度岁月,在这座颓败的王城内空耗余生。

主意既定,甲长收敛情绪,下意识加快了脚步。

他明日不当值,该抓紧时间走访亲族。如能说动父亲和几个兄弟,全家随王子岁迁离,未必不能有所建树,为儿孙创下家业,搏一个前程。

怀揣着隐秘的想法,甲长步履匆匆,迎面遇上另一甲中的同袍,他也目不斜视,直接擦肩而过。

两人都是甲长,地位相当,素来不对付,见面总要互刺几句。今日这般表面,难免引人侧目。

来人驻足原地,目送甲长背影,眼底闪过疑惑。

“今日有好事?”他转头询问甲士。

甲士摇摇头,也是满头雾水。

倒是一名军仆欲言又止,被这名甲长看在眼中,立即召他近前:“你有话说?”

“回甲长,城内传言王子岁要外封,将从王师调拨护卫。”军仆战战兢兢开口,不敢直视甲长。说话时躬着腰,目光与地面平齐。

他的话提醒了几人,想起王子岁的门客四处奔走,推断该人八成是受到招揽。

“追随王子岁必要举家迁移。想走容易,日后想再回到王城,可就是千难万难。”甲长及麾下甲士一起摇头,嗤笑对头的选择。殊不知自己才是鼠目寸光,被所谓的王城局限了眼界。

“罢,不去管他。”

想到不对付的人很快要离开,子孙后代将远离王城,甲长心情大好,率人登上城头,脚步无比轻快。

随着门客四处活动,不断登门,有人接受招揽,也有人坚持留下。凡愿意离开之人都是拖家带口,甚至是全族跟随。

不出意外地话,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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