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图谋
问槐勾了勾手指,符箓顺势来到他手上。
“天女,物归原主。”
他笑着,双手奉上。
构穗眉头紧皱,拿回金符箓。若她没看错,符箓刚刚奔来之时金光一瞬,显然是被问槐注入了灵力。
构穗奇怪地看了问槐一眼。遂又看李莲尸骸,心道:她是真心要救李莲。谁知道,这道符箓旁人施展竟然没用。
“天女且在我周围三尺站着,若出了这范围,是死是活,问槐不能保证。”
言罢,构穗见问槐手腕现出腕环。腕环宽两指,黑中暗泛银点若星辰,其上雕工镂尘吹影,精妙绝伦。手背有黑纹,半寸宽,从腕部生出勾勒了一个图腾,随即五指覆盖上鹰爪般的黑金魔甲。
好重的煞气!这一定是不世魔器,非魔界大能不得炼造。问槐为什么会有?难不成他是魔界大能,因为作恶太多被压到这里?
构穗心中猜测,心跳微快起来。
西方诸天一直视魔界为苍生祸首,所以藏经阁里有记载魔界异闻的典籍。她翻看过——看了个序——了解一点点魔界的事情。
魔界如今有一魔主、五魔王、十一魔尊。魔主无能,五王群雄割据,十一尊也有篡权之心。魔界战乱六十余年,至今依旧是分裂之态。
问槐掐九诀,天地瞬间亮如白昼。不知道源头的半透明的烟气从四面八方汇聚,似云非云,似烟非烟。
构穗用手臂遮着脸,顶风打眼细察。烟气的来源是那些生机尽丧的尸骸。这些烟从他们身上被抽出,尸骸表面看不出任何变化,直到一缕烟气从她面前飘过,扭曲的人脸出现,构穗才意识到这些是人的死魂。
她勉力抬头。死魂汇聚到了问槐的指尖,被压缩凝聚着。随着那颗小光球越来越亮,高空中一颗白星凭空出现。从地面看大小似圆盘,与月亮东西两边分割夜溟。死魂越凝聚,白星的旋转闪烁就更快速,周围的一切跟着忽明忽暗。
先前作恶的数百道影魔兽叫声凄惧。婴孩啼哭夹杂女鬼涕泣,被高空白星极速吸纳。很快,一个高大如楼阁的黑影从南面岩山破壁而出,半拉半拽,被白星吸收殆尽。
吸收掉影兽之主的白星变为圆珠落入问槐掌心。不世魔器在夺魂凝珠后光荣下岗,碎成渣渣。
死魂是最难夺之物,夺取必付出代价。因这是彻底断了一个生灵的门路,相当于将其从万物众生彻底抹去,是货真价实的违逆天道。构穗修佛,一直认为一个人不论多恶还应有死魂投胎、转世重生的机会。
“在想什么?”
构穗回神,直言道:“你真是坏透了。”
问槐笑了笑,看着指尖囚禁着影兽之主的魔珠,长叹道:“为我所用,荣幸之至尔。”
荣幸?构穗脸上露出三千余年最明显的表情,她撅嘴瞪目,轻喝道:“你以为他们是什么?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
问槐却只想:她这样子倒可爱些。
“天女这般神情问我,难不成因我惩戒了一些恶人就要与我划清了界限?况且,我收服了此间魔兽,拯救了不知道多少恶人,不说是功劳,也绝对称不上罪过吧。”
构穗咬牙,心想这人当真是无耻!把杀人夺魂硬扭成驯魔功德,好像该给他在阴间功劳簿上记一笔似的。这脸皮比菩萨的莲座还厚七八分!
问槐扫掉她眉毛里藏的沙粒,说道:“天女需记得自己此时的心情与表情。这就叫气急败坏。以后心里气极了,就这么表现。”
构穗眼睛往上一翻,不想再看问槐阴险得志的嘴脸。
“这叫不忍直视,还可以表鄙夷之意。天女隅一反三,槐心甚慰。”
“……混、球!”
构穗恨自己词汇缺乏,骂不出更难听的。她扭脸就走,脚下掀起一股灰尘。
与此人争论,自找不痛快!
瞧着那不怎么纤细高挑的背影,问槐心里愉悦。跟上去,恍然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嘴角就没放下来过。旋一皱眉,敛去笑意。
两人星夜兼程三日穿越荒漠,期间构穗只管念经不管说话。问槐一和她搭话,她就拿眼睛瞪他,惹得问槐一阵发笑。
到了漠漠雪山,进山脚下的雪住城,两人直奔客栈。构穗一路上虽然想问他们此番要去做什么,但都忍着不发。
客栈内,问槐令构穗在一楼等待,自己上二楼进雅间“温雪阁”。
入内,一髯长二尺的老朽上前躬身作揖,其后跟一青年也忙上前作礼。
“老仆携幼子群霖拜见主公。”
问槐带笑扶起二位,目光灼灼打量青年,片刻后叹道:“早在飞信中见你父亲说你颇有经营之才,以为是沉稳严肃、不苟言笑的人。今日一见,原来是我见识浅薄了。”转眸看老者,“录光你这是得了一个麒麟儿。”
赵群霖面色一羞,“主公谬赞。”
赵录光也忙推诿,“小儿只是读了些诗书,似有才气罢了,算得上什么麒麟?若真要作麒麟,还需跟在主公身边成就一番事业,多多历练!”
问槐笑而不语,入正对门主座,挥手让二人入座。席间,询问二人近况以及家中产业亨通与否。
一一答之。
“此番,主公入漠漠雪山请郦御出世,可谓是不计前嫌,为大业舍己私的豪举。有此宽弘明主,仆何惧大业不成!”录光使眼色让儿子递过来酒瓶,给问槐斟满,拱手敬上。
“录光此言差矣。谋士为主图谋,本职罢了。郦御乃霸王谋臣,为其设计。先是长我狂妄,又离间我与下臣,最后引天道纷论,借刀杀人。我只叹是妙计。要怪只能怪自己,哪里怪得到他头上?”
赵录光见自己拍马屁拍到了腿上,面上失色。又忽然想明白自己刚刚的言论,有心人听了,怕是会说他暗讽主公心胸狭隘!
“主公,仆刚妄言,还望主公恕罪。”雪城天冷,赵录光额上一层薄汗。
问槐饮下赵录光敬得酒,“何来妄言恕罪一说?录光所说是实话。我天性狂妄,经界门一事才改了心性,有几分宽弘。如今想来,年少气盛、恃才傲物,当真愚蠢。”
录光听此言稍微宽心。若是五十年前的主公,怕是会砍了他的头。
“主公可是万事俱备只欠仆之东风了?”
“嗯。命你备下的礼、打通的路,可都善了?”
“早已打点好了。主公随时可进山。”
问槐笑了笑,摩挲着微凉的瓷酒杯,回想起燕稷离开麒麟坳前的那个雨夜。
大雨倾盆,燕稷披着蓑衣冒着被他杀头的风险跪求一见。那是个无法力之人,在魔界想生存下去,只能卖自己的智谋。而他,曾经最看不起的就是谋臣。
“主公,燕稷知您已不信臣。这个锦囊,念及您替臣周全家人大恩,特来献上。主公无计可施时,囊中计策,或许能助您一臂之力。”
燕稷早已预料到他会被天道制裁,所以最后为他图谋一次。他被镇压此间后,想起锦囊拆开察看。今日落魄之景完全如上面所写,几乎无差。甚至,连如何出去,燕稷都为他指了一条明路——郦御,那个被赞誉为谋主的谋士。霸王得之,若人皇周武得姜尚,刘邦得张良。
燕稷书:我这人生性睚眦必报。郦御使计诋毁我,断我前程,我必不让他好过。此番离开麒麟坳,我转投霸王效力,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霸王早疑心郦御,经我挑拨必舍郦御。我再转圜一番,投郦御入镇荒海,既报我私仇,又可为主公搏一线生机。
海内情况臣不熟悉,不能为谋。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