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只有陛下——
想起昨日她伴在元苏身侧,闲步在御花园的情形。阮程娇不免心中低叹:要是谈治国,论兵法,元苏必然头头是道。
唯独对身侧人容易忽略,正所谓不识庐山真面目,于她身上则体现的淋漓尽致。
这宫里,怕也就只有她,才会真的以为凤君是个小迷糊。
她微微摇头,再想起元苏提及凤君时,眉眼中那若有似无的笑意。
阮程娇目色冷了几分,她既然受命,自是要替陛下将那些藏在暗处,不易被人发觉的细节一一挖出。
俗话都说本性难移,这些年她虽不在京都,宫里的消息却也不曾落下。
凤君失忆?
阮程娇不由得心中戒备,怎得就这么巧,正正好在预备选秀时,他跌了一跤就变得这般黏人。
她嘴角微扬,做出副恭敬的模样,“臣谢过凤君。”
“阮将军客气。陛下信得过将军,我亦是会将阮将军当自己人。只不过——”颜昭声音一转,目色沉了下来,“之前宴席上,我母家表弟醉酒却是蹊跷。不知阮将军有何高见?”
他单刀直入,问得毫不客气。
阮程娇是聪明人,与聪明人打交道,无需多绕弯子。
“人多饮会醉是正常,臣斗胆,敢问凤君觉得此事何处蹊跷?”
但阮程娇并未直接回应,反倒是将问题又抛了回来。
颜昭早就料到,拢在衣袖中的手紧紧攥住元苏赠予的玉佩。这是陛下给他护身的物件,亦是他询问阮程娇的底气。
他是中宫之主,宫里出了莫名奇妙的事情。理应查得清楚明白,哪怕对方,是陛下极为信任之人。
颜昭缓缓摩挲着玉佩的纹路,暗暗吸了口气,与候在一侧的椿予微微点头,后者当即往阮程娇身前走去。
躬身而来的內侍掌心向上,托着一个盖了素帕的玉盘。
阮程娇往上瞥了一眼,全不在意。
“这珠子——”,颜昭的声音淡淡地,平静直叙道,“是阮将军之物吧。”
送礼
他没有被阮程娇绕进话里,反而直接摆了她一道。
阮程娇不免又高看了颜昭几分。
也是,若是凤君不聪慧,又怎么能把陛下也哄得迷迷糊糊。她并未问这玉盘里的珠子从何而来,事到如今,只起身略一拱手,“多谢凤君。”
“谢?”颜昭心里微慌,阮程娇见多识广,此刻冷静,一句谢便轻轻松松挑开了所有。
他不由得愣住,可一想到陛下将整个后宫都托付给了自己,颜昭不得不硬着头皮,学着陛下平日淡漠的神情,“阮将军这话从何说起?”
“凤君仁厚,臣心中感怀。此物是臣所有,但臣并非故意。”阮程娇垂首道,“只因臣发觉表公子书钰,心思不纯。”
心思不纯?
这话可大可小。
颜昭暗暗思忖了片刻,那晚宴席之上,除去醉酒,书钰并未太过出格的举动。
非要挑出个刺来,也就只剩阮程娇落座时,书钰直白的目光。
他是看得呆了些,倒也不必用「心思不纯」来形容。
颜昭不赞同道,“便是如此,阮将军也不该让他在御前失仪。他若有何处做的不妥,我必会亲自教导。”
阮程娇听着,低垂的目色越发生冷。
她原先还当书钰想入后宫的心思只是颜府在背后撺掇,如今看来,凤君也是知晓的。
这也难怪他会在准备选秀时失忆,若非如此,又怎么会堵住其他世家高门往宫中送新人的路子。
眼下,只他颜府有借口送进来个未嫁的男郎。
想用那蠢货固宠?
陛下心气高,颜府此番可谓算计错了。
阮程娇心中嗤笑,并未再细说,只道,“凤君教训的是,早前是臣莽撞,臣日后必当谨遵凤君教诲。”
她既认了书钰昏睡缘由,颜昭心下一松,没有再追究。他召阮程娇前来,本也不是论罪惩处。而是想从侧面再看看她对书钰的印象。
可惜如今男有情女无心,看来他得抽空与陛下再说说此事。
但事关书钰的品行,却绝不能让阮程娇生出误会。
颜昭缓和了语气,又解释道,“书钰并非心思不纯,他年纪小,平素里又多养在内院。并不曾常与外人接触,有时候知礼是一回事,好奇心作祟时也常常发呆愣神。若是之前有什么得罪之处,还请阮将军海涵。”
“臣惶恐。”阮程娇躬身行礼,假意客气道。
“既然事情已清楚明白,我也不便再留阮将军。”颜昭面上温和,语气平静,“云台山中,还需阮将军护我宫中众人周全。”
“凤君放心,臣必当尽忠职守。”
阮程娇后退几步,等颜昭出声遣她归去。才又行礼,恭恭敬敬往外走去。刚到垂花门,迎面对上了一位背着药箱的老者。
她稍稍打量了对方几眼,快步往御书房走去。
今日她当值,酉时交班。
眼下日光正烈,毫无顾忌地洒落在座座殿宇顶上的琉璃瓦,泛出耀眼的流光溢彩。
半开的窗扇里,元苏低眉,手中拿着的却不是惯常用的朱笔。
阮程娇踏上玉阶,先是不动声色地往里悄悄看了一眼,方低声问着守在檐廊下的崔成,“陛下一会可还传召了其他大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