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中旬,山前自然疗养院举办了这个月的集体生日,集体生日是病人和整个疗养院的职工人员一起举办的,不止有医生护士、还有院内的保洁阿姨、食堂、园艺工人和维修师傅等,没落下过一个人,院内人文关怀总是很浓郁。
老幺和辛秋的生日都在那个月,活动在晚上开始,在活动厅举行,热闹得很,负责人考虑到大家年龄不一,而且其中还有年纪不大的孩子,活动和游戏大多简单。
礼物里有由病人和护士们在集体活动时手绘的生日卡片,小孩子们很喜欢收集这个,集体生日回去沿途溜一圈,往往能攒下一沓。
首先是医护代表和病友代表上台讲话,病人表达自己在院所收到的帮助:“我看到了院里大家的努力,大家都是渴望变好的,我们没有被抛弃,感谢医护人员的复出和病人们相互的陪伴与关怀,也希望我们大家能健康快乐!”
……
场上气氛正热闹,他扫视了一圈,看到了陆可新,还有何忍冬。
他之前看了集体生日的名单,记得是没有何忍冬的名字在的。
“我给你端,你小心着点。”他看见何忍冬正在给陆可新端饮料。
“何大夫你怎么来了?”
“我过来送个秋梨膏。”何忍冬看见了走向他们的辛秋,打着招呼。
“要我给你端一杯吗?”
“这是都是吗?”他看着桌上一杯杯勺上粘稠糖膏配出来的糖水。
“这是秋梨膏泡的水,是、是我和何叔叔一起做的!”
“可以和我说说怎么做的吗?”辛秋看着向他点头满脸带着成就感的陆可新,递了个杯子给何忍冬,接过给老幺呈的糖水。
“我在院里一个地方的后山找到了果苗,我们一起去摘了罗汉果。”
“秋梨膏的梨是跟村子里的村民家讨的。”他搅着长勺,看着抿着喝糖水的两人。
在荷花镇不少人家门前会栽上那么几颗花果茶树,家中鲜少人在,吃的不多,你去摘人家也能让你摘个高兴。
“其他药材铺子里有,去后山的时候发现有罗汉果,我看熟得差不多了,就让老幺一起跟着去后山摘了回来,这小子瞧着人小,可差点没把果苗都给拔了。”
何忍冬问他够不够甜,看到他摇头后又给他倒了几挂成珠的梨膏。
辛秋接过水壶,帮何忍冬倒着水,他看着杯中融水后浮起的缕缕糖丝,晶莹的膏体渗透、扩展,渐渐的,水开始变了颜色。
他觉得人的感情很神奇,就拿杨杏音对老幺的爱而言,在决定以自杀结束自己生命之前却打点好了儿子的一切,甚至还因为看见孩子咳嗽给他熬了一晚上的秋梨膏。
“昨天专门熬了一罐给老幺,梨糖味愣是飘了一天还没散,只是他说大家一起过这生日会,决定分给大家。”老幺的事情不是秘密,秋梨膏的缘由是因为前几天孤儿院院长来的时候看见他放办公桌上的秋梨无意间提起的,说陆可新当时来院里带了罐秋梨膏,愣是没吃给放坏了。
“辛秋。”陆可新给他端了一杯糖水。
“这杯是我自己泡的。”小孩抬头看他。
“谢谢你可新,你下回可以带我一起去摘罗汉果吗?”辛秋接了过来。
“还有、生日快乐,可新,希望你平平安安、健康快乐。”
“当然可以,谢谢辛秋!你也要平平安安、健康快乐!好开心,我和你一个月生日。”陆可新似乎真的很开心,今晚看起来整个人活泼又开朗。
“我给你准备了礼物,到时我偷偷送给你!”他扯着辛秋蹲下身后小声地对他嘀咕着。
辛秋应了声好,然后轻轻推了他一把:“去吧,喜欢什么就去玩。”
主持人是一名男护士,是精神科治疗组的,平时在社会功能训练厅帮助医生艺术治疗,他的画工很好,几乎所有康复组的病人都见过他,这次组织活动看起来也同样游刃有余。
刚才有个集体许愿的环节,每人都分到了一盏玻璃蜡烛,这会关了灯,大家都在闭眼许愿。
何忍冬看着周围明明灭灭照着烛光低头许愿的人,他觉得时间流逝得很慢,在想大家或许都有满腹的心事和愿望要讲。
他在侧身静静地看着身旁不同于其他人有些放空的人,光影映得他的轮廓十分模糊,拉低着人的视觉感官,烛光摇曳之间,他低声问他:“不许愿吗?”
辛秋摇头,厅内还没开灯,他聚焦不了视线,迷离着一双眼睛,周围糊成一团的环境显得十分朦胧。
原来眼睛真的能盛进灯火阑珊,他看烛火在他眼里跳跃,同在生长着的、活泼摇曳的新芽一样,却又像夜晚抬头就能观望得见的夜幕。
好看过头了,他想。
“何大夫对生日许愿这件事有什么蕴意吗?”这几年他其实逐渐习惯了不过生日,不是旁人提醒他也总会忘记。
“倒是没有。”
在准备开灯之际,辛秋听见何忍冬开口。
“愿辛秋,喜乐安康、平安顺遂。”大人求小孩平安是什么时候都时兴的,就像刚刚辛秋祝愿陆可新平安健康一样,而且作为一名医生,希望别人平安顺遂,自然没什么问题。
何忍冬这样想道。
“生日快乐。”他想起了辛秋前几天的应激和在针灸室那场无声地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