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雾里 第59节
她把带来的糕点一个一个地放好,太阳快落山了,估计护工马上就要带小译回来了,他要是看到了都是他爱吃的,应该是会高兴的。
“你有钱?”阿茵依旧站在那窗边,“你有钱就是去找那种见不得光的贷款公司是吗,你知不知道对面是什么人,那种人敢开这种公司,什么事做不出来”
“我知道,我有数,姐,我不跟他们往来。”阿商抬头。
“不跟他们往来?”阿茵走过去,伸手抓过阿商的手,撸起她的袖子,露出她手臂上又青又肿的伤口,“这就是你说的,不跟他们往来,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下去,你会被耗死的,你自己的事业不要了,现在连自己的命也不要了是吗,医生不是没有跟我们说过让我们——”
“小译有救!”阿商腾的一下从桌上起来,涨红了脸,“姐,小译有救,只要我坚持,医学总会进步的是吗,医生说今天的医学技术救不活他不代表明天的医学技术救不活他,只要有希望,我就能等。”
“你能等,你知道强撑他一天的生命要花多少钱吗?”
“我能负担!多少钱我都负担!只要小译能活,我去赚,我去借,高/利/贷地下钱庄算什么,我甚至都可以去卖……”
“啪”的清脆一声,阿茵一个巴掌拍在阿商的脸上。
她手上用足了力道,一瞬间,阿商的脸上起了一个红印子,凌乱的几缕头发荡下来,垂着脸在那儿有一会的沉默。
阿茵看到阿商脸上起的红印子,心里涌上一阵心疼和后悔,但到底还是没有松口,站在那儿,努力地平复心里的情绪:“小译的事情,你以后别管了,只管去搞好你的音乐,你走到这一步不容易,你姐我没用,弟弟和妹妹,我只能保一个。”
阿茵说完之后,阿商才反应过来,她趔趄了几步,抓过阿茵的手,“阿姐,阿姐,你这是什么意思,小译呢,小译去哪里了,他刚做过手术,随时都会有危险的,你把小译带到哪里去了……”
“吉雅商,你听懂了没有,我说,以后,不许你再提小译。”
“他是我弟弟!”阿商眉头紧蹙,声嘶力竭地说到,“你让我怎么不管!你让我怎么不管!他从小无父无母!”
阿茵脸上依旧不动神色:“爸妈过世的时候,你也只有十几岁。”
她转过来,一字一句地对阿商说:“尽人事,听天命。”
“你胡说,你就是拿不到钱了,所以你就不救了,你就是心疼你自己的前途,那些养着你的人,他们都嫌弃你有我和小译两个累赘,要是没有我们,你拿着那些脏钱,早就远走高飞,飞黄腾达了是不是,是我们拖累你了,吉雅茵,好,从此以后,你管你的生活,你就给人家当金丝雀吧,我和小译管我们的生活,哪怕有一天,我们上街乞讨,也不要再你伸手相助。”
“你!”阿茵心口一阵气血翻涌。
“告诉我,我弟弟在哪里!”
阿商提高了嗓音:“告诉我!吉雅茵!”
黑夜依旧完全覆盖下来了,阿茵抬头看向此刻五官扭曲,尽数像她咆哮着发泄愤怒的人,感觉到全身上下的骨头无力地好像要散架,她在阿商怨恨的眼神中,终于是缓缓开了口。
“馨康疗养院。”
阿商听完后飞奔出去。
馨康疗养院的房间,安静到毫无生机。
在这儿得知亲人死去的人,不会像在医院里那般的嚎啕大哭,因为他们都心照不宣的知道,把人送到这儿来的这个决定,本身就是已经给病床上的人判了死刑。
小译安静地躺在在疗养院里的床上,他木木地睁着眼睛,直到看到阿商来的时候,艰难地用口型叫着她“阿姐。”
“阿姐来了。阿姐来了。阿姐带你回医院啊。”阿商擦过眼角止不住的眼泪,“对不起啊小译,阿姐给你买了你最爱吃的糕点。阿姐这就带你回去。”
小译无力地摇摇头。
他僵硬的手指勉强地动了动,发白的嘴唇抖了抖,眼神落在病床前的那顶帽子。
阿商明白过来,连忙把那顶帽子拿起来,戴在他几乎已经是没有头发的头上。
“戴好了。”她整理好小少年的帽子,“我们小译,长得真帅呢。”
他勉强地,挤出一个笑容。
阿茵隔着玻璃,望着屋子里的两个人。
那种难言的痛,融在冰冷夜里,凝结在白色的玻璃窗上,变成某日凌晨细密又戳人的冰碴子,生生扎到人的心里去,千疮百孔的伤口让人想不通前方的路,到底该怎么走。
小译也是她的弟弟,她的乖巧弟弟,她留他一人在这等死的时候,心又怎么会不疼呢。
他们姐妹两散尽家财到现在负债累累,却也只能一天又一天地勉强维系着小译的命。
更别说现在阿商,完全已经是不管不顾的一条路要走到黑了。
阿茵看着玻璃窗里的两个人,在毫无生机的冬夜里恍惚地想到,或许她还有一条路可以走的,只不过那条路——或许会赔上她的一生。
阿茵转过脸,擦干脸上的泪,又换上了从前那样的表情。
无悲伤,无软肋,无牵挂。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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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自持美貌,要一个庇护。◎
陈粥是从沈方易的嘴里才后知后觉地知道的, 阿商姐妹俩在那个冬夜里的那次争吵后,阿茵到底决定了什么。
陈粥当时在准备大三的的期末考试。
沈方易身上携着外头冰凉的北风落叶,脱了外套后, 坐到沙发上, 从她身后圈着她已经蓄长了的头发告诉她说,那个叫阿茵的姑娘,走了。
“走了?”陈粥有些惊讶, “去哪里?”
沈方易摇摇头,“不知道,不过她带走了一些季言冬的东西, 按照季言冬的性子, 她或许走不远。”
东西?
什么样的东西?
沈方易停顿了好一会儿, 像是措辞, 也像是告知她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一些, 或许能送季言冬吃牢饭的东西。”
“所以——”沈方易这样与她判断着,“季言冬,是绝对不会让她走的。”
深沉的冬夜里, 北风捋过枝头喋喋不休的啸叫。外面天寒地冻, 屋子里却也未有半点暖气,大开的窗户被风吹地摇摇欲坠,中式宅院的厅堂里, 就亮了一张白晃晃的灯盏。那灯影随着风时不时地摇曳,灯下站着一个人。
那灯照不到人脸的时候, 那人就像是青铜雕刻一般的冷硬, 等到一阵风出来, 再度照过来的时候, 那人却白的又如同鬼魅。
几个人缩着脖子围坐在风中,小心翼翼地看着端坐在中间一动不动的人,他们被穿堂风吹的头骨欲裂,却不见季言冬有任何难忍的表情。
“人,找到了吗?”每隔一个小时,坐在中间的人都会这样的问上一句。从那个女人消失到现在,依旧整整两天,每天季言冬就把他们早早地叫过来,不许吃饭不许睡觉的坐在那儿,隔了一小时之后,就问上一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