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中有明月 第197节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云销雨霁,惨淡的月光穿透云层洒落下来,所有的目光都沉默地集中在明黛一人身上,或是面露惊讶,或是眉头紧皱,若有所思,却没有一个人主动开口。
唯有宋寄词目光涣散地跌坐在地上,嘴唇颤动着,似乎是在反复念叨着什么,一脸失魂落魄的样子,却看不出半分悔改之意。
可怜又可恨。
那一刻,明黛却突然觉得疲惫极了。
奔波了一晚上,又淋了雨、受了伤,此时的她早已经是强弩之末,头晕脑热的,甚至连多说几句话似乎也成了勉强。
江淮声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异样,主动上前扶住她的肩膀,却又被明黛给轻轻推开了。
“动手吧。”她这样对江淮声说道,闭眼不愿再看。
后者自然没有任何异议,低声应了句好。
再抬起头时,眸中的神色已经彻底冷了下来,像是一把泛着寒光的剑,让人无端想起了刺人的冰雪。
这个季节,北月境内应该早已大雪纷飞了吧——宋寄词心想道。
这一世,她从冰天雪地里醒来,殉道于炎热之境,中间一晃便是近十年。
也不知道下一次看见雪,又会是什么时候呢?
思绪未断,剑气已至!
那一剑极快,快得甚至几乎没有人能看清,带着凌冽的杀气与雷霆之力,直冲她命门而去!
宋寄词倒也不躲也不闪,低垂着眼眸,好似已经认命一般。
可就在那“剑”即将触及她心口的那一瞬间,她忽然又低声笑了起来。
噗呲。
是木剑穿刺心脏的声音。
刹那间,鲜血如注,汩汩涌出。
幽蓝色的雷电走遍全身,劈得她经脉寸寸断裂,痛不欲生!
可宋寄词非但没有痛呼哭嚎,反而笑得越来越厉害,纤细的肩膀止不住地颤动,好似疯魔一般,最后哇地吐出一口血,从散乱的发髻中慢慢露出脸来,笑容诡异地让人心颤。
“你们该不会以为,杀了我就可以了结这一切吧?”
“可惜,来不及了,一切都来不及啦……天雨果已经传遍了整个大陆,所有人都身怀魔种……我没错,我没做错!末法时代,灵之将倾,唯有魔灵更迭才能挽狂澜之既倒!”
话音落下的那一瞬,血液烧灼,她的身上忽然再度爆发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强大力量!
霎时间,狂风涌动,魔云聚集!
一股无形的气浪迭荡开来,将在场所有人都吞噬其中!
“不好!她要自爆灵根!”
不知是谁惊呼一声,众人纷纷掏出灵宝各显神通——
但已然来不及。
变故来得太快,一切都只发生在眨眼间,以至于明黛都只来得及将距离她最近的小豆丁捞进怀中,而后便听见耳边轰隆一声巨响,紧接着便是一阵嗡鸣与热浪!
火光纷飞,灵宝祭献。
失去意识的前一瞬,余光里似乎有一个人不管不顾地冲了上来,单手护在她脑后,将她连同小豆丁一起一把扯入怀中,用灵力为她们撑起了一片结界。
明黛下意识地抬起头,想要看清他的样子,眼前却骤然陷入一片黑暗。
……
疼。
近乎撕裂一般的疼。
识海震裂,经脉枯竭,虚弱与疼痛几乎将要她淹没。
这感觉实在是太过熟悉,以至于有那么一瞬间,明黛甚至还以为她是回到了自己刚刚穿越过来的那个时候。
“你醒啦?”
耳边骤然响起一道陌生的男音,明黛登时有些恍惚,片刻后才逐渐回过神,彻底清醒过来。
她慢慢睁开眼,率先映入眼帘的却是一间茅草屋的屋顶,虽然破旧,但也还算看得过去。
她这是……被救了?
明黛眨眨眼,一时间竟是有些反应不过来。
她明明记得出事前是在无名双山的山巅,怎么突然就到了这茅草屋里?其他人又去了何处?
“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那道男声再度响起,带着几分自然的关切。
明黛顺着声音缓缓转过头去,这才发现不远处果然坐着一个脸生的青年。
此时此刻,青年似乎正在捣药,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说的草药味儿。
他穿着一身朴素的布衣,清秀的脸上挂着一副温和到近乎憨厚的笑容,看起来就像是一位淳朴的山民似的,但举手投足之间却又莫名流露出一种独属于江湖的气息。
除此之外,在茅屋的角落处更是靠墙放着一把用布条缠裹的重剑,光从那气息就能感觉出来那剑的品级不俗。
很明显,这人是名剑修。
然而不知为何,明黛越看越觉得他有些眼熟,但又始终想不起来是谁,直到某个瞬间,灵光一现——
“师兄?!”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
“师兄?!”
“你怎么、嘶……”
明黛下意识地想问“你怎么在这”,结果话才刚刚开了个口,她便感觉到喉咙一阵干涩,疼得她几乎说不出话来。
明黛:“水……”
徐清川:“水?哦哦,是该喝点水。”
他闻言先是一愣,而后才像是突然想起来似的,连忙转过身在储物袋里翻找,最后翻出一个水囊来递给明黛,并一脸担忧地问:
“够吗?不够我再去取。外面有条小溪,应该能管够。”
明黛:“……”
什么叫应该能管够?
她是要喝水,又不是要气吞山河!
不过短短两句话的功夫,明黛已经感受到了自家便宜师兄是有多么的不靠谱。
但看着对方那一脸诚恳的样子,明黛也实在说不出什么重话,只好抿抿唇作罢:“不用……”
突然觉得,“迷路”这种事情能发生在徐清川身上也不奇怪呢:)
好在徐清川也就是随口一提,并没有真的付诸行动。
明黛在他的搀扶下从草堆上坐了起来,抱着水囊靠在墙壁上,先是小心翼翼地润了润唇,而后又才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
对于长时间缺水过多的人而言,牛饮并不可取,非但解不了渴,反而会对身体有害,所以明黛哪怕渴得厉害,也喝得格外小心。
与此同时,她也在小心打量着徐清川。
按理说,这个是世界上最熟悉原主的,莫过于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兄才对。
可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对方似乎也没发觉有什么异样。是还没来得及起疑,还是她和原主真就那么像?
明黛心觉怪异,却又无法开口询问,只能暂时先将疑虑压在心中。
差不多半盏茶之后,她意犹未尽地放下了手中的水囊。
山泉水自带的甘甜抚慰了唇舌,喉咙里的灼烧感慢慢消退,她的脸色也好转了许多,但仍旧十分虚弱,胃里也空得厉害。
这回没等她开口,徐清川就主动掏出了几个果子。
明黛手一抖,差点没拿稳。
徐清川:“怎么了?不喜欢吃这个?”
明黛:“……没事,就是突然想起了一些其他的事。”
托宋寄词的福,她现在看什么都像天雨果。
想到这,明黛眸光微暗,连带着那点劫后余生的喜悦也渐渐消退了下去,莫名有些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