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食指指甲陷进大拇指的肉里,半响才支吾着开口:“怎么会?我看着他填的志愿。”
“昂,他现在是想考江荔大学来着。”楚煜文低头嘬了一口咖啡,沉着声继续说道,“你们这帮年轻人倒挺会谈恋爱,他应该是为了你留下的……”
身为过来人的楚煜文深谙他们这帮小年轻幼稚脆弱的恋爱,认为一切都是荷尔蒙的一时作祟,只要稍稍往这看似波澜不惊的池塘里丢一枚炸弹,都不需要他过多干涉,这段感情便会顺其自然地分崩离析。
“其实他如果考上了江荔大学我倒是还挺高兴的。”他继续说着,将端着的那杯咖啡放在桌上,“你也知道,我们这些做父母的,都希望孩子离自己近一点。”
楚煜文记得很清楚,楚扬是在高二的时候开始“叛逆”的。那时那小子总会故意以各种方式惹他生气,每次打他骂他楚扬也不再像小时候那样服软了,反而过段时间又会故意“作妖”一番……他想过“放手”,但每次看着儿子那双与自己极其相像的眼睛,他又像是被一根筋拽住,怎么割也割不下来。
他像是被内心深处某种执念困住。楚扬越是叛逆,越是对他心生怨念,他便越想去压住他,把儿子绑在自己身边。
沈知安抬头望向那双灰黑色的双眼,恍然间明白了什么。
其实他早就应该想明白的,楚扬那么渴望摆脱这个家,怎么可能会想留在江荔读研。
他低头冷笑一声,心越止不住地紧张:“叔叔,您究竟想说什么。”
“没什么。”楚煜文继续摆着那张笑脸,“我不是来劝你们分手的,我只是希望你再慎重考虑一下,让自己变得更成熟些。”
“成熟”这个字眼正中沈知安的下怀,他抿着嘴,纵然间感觉自己的所有肝脏有千斤重。
“据我所知你还有个不到三岁的妹妹吧。”楚煜文忽略他惨白的脸色,云淡风轻地开口,“你们一家又是做生意的,最近饭馆也关了,这一个月内收入也是个问题吧……”
“叔叔。”听到这里,沈知安实在是忍不住了。他卖力挤出一个微笑,立刻读懂了楚煜文话里有话的“一个月”其实暗指给他下的最后一个月通牒,“我们家的事情,我劝您还是别管了。”
“好好好我不管我不管。”楚煜文笑着装作双手投降,“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儿子的对象,我习惯提前了解了解……”
沈知安咬着牙陷入了沉默。楚煜文咖啡喝到一半,又突然叫了两个蛋糕,他将其中一个栗子味的推到沈知安面前,客气地伸着手让他吃。
“诶对了,”那人低头吃着蛋糕,右手还不忘打字回复工作短信,“你是只喜欢男生还是都行?”
这话虽然可恶,但也倒彻底问到了沈知安的心里。他嘴角一顿,推蛋糕的手停在中途,最终还是只囫囵地说上一句“不知道”。
他只喜欢过一个人,之前的那些所谓的“反应”都只是生理在作怪,并没有走过心。
“那为什么,不找个女孩子试试。”那双灰黑的眼神沉着盯了他一会儿,又转而间化为一个不走心的微笑,“你还这么年轻,为什么一定要一棒子打死呢。”
周末难得闲下来,楚扬去周边的菜市场买了点沈知安爱吃的菜,打算晚上给下个周末就要考四级的人做一顿大餐。
他从灶台柜子里端出许久都没用过的蒸锅,把芋头去皮切块蒸好,再拿出赵学长专门给女朋友炖肘子的高压锅,把刚处理好的新鲜仔排放进去压。
其实这道菜的工序非常复杂,想要真正做好是挺难的。要不是沈知安嘴刁喜欢吃,按照他自己平日里连热水都懒得烧的生活习惯,是绝对懒得做这么复杂的菜式的。
那只黑色的博美狗在他脚下转着圈圈,似乎也对这道菜充满了兴趣。
等他全部弄完后已经将近六点半了。他将电饭锅的插头拔了,将做好的三菜一汤端到饭桌上,燥着心给迟迟未到的人打电话。
“喂……你到楼下了?”
对面的声音听着有些疲惫,楚扬边穿外套边急着下楼,果真看到沈知安穿着一身风衣在楼下频频踱步。
楚扬把电话挂了,跑过去捏了下他的耳垂:“怎么不上楼敲门?”
“昂……我怕赵学长在家。”
楚扬发现沈知安有些躲着他的眼神,不禁觉得有些奇怪。那人心虚地挠了挠头,又装作全然无事地推了推他的肩膀:“怎么了,其实是想让你下来接我。”
“喔……”看到沈知安恢复正常状态,楚扬总算舒了一口气。他跟着那人上了楼,趁转动钥匙开门的间隙趁机将这件事坦白。
“其实没关系的。你想来随时可以来,赵学长早就知道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一说完这句话,他发现沈知安原本向上的嘴角瞬间拉了下来,连接下来对他说话的语气都淡了许多。
“是吗?”
这声毫无感情的“是吗”夹杂着门锁转动的金属声,格外刺耳。
“‘早就’知道……是有多早?”
门正好被打开了,一阵清甜的饭香从屋内飘来,那只傻狗迫不及待地蹬着小腿跑来,在楚扬裤腿下蹭来蹭去。气氛诡异的尴尬,楚扬暂时将狗赶到客厅里,他颤着心回头,只见沈知安手指蜷着,那双平日里蕴着光点的桃花眼此刻低眸垂着,整个人僵硬地靠在墙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