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堔这辆车上有几个男生着急得不行:“怎么回事,咱们竟然被反超了,师傅快使劲踩油门!追上去!”
司机自然不会搭理这些只会瞎贫嘴的熊孩子,不紧不慢说:“你们老师难道没教过你们,安全驾驶记心间,这里不是秋名山更不是演头文字d,没事我追它干什么玩意。”
学生们顿时被司机逗笑了。
英语老师边笑边转头说:“瞧人家司机师傅的话多有道理,安全第一知道吗?好了别闹了,赶紧在自己座位坐好。”
“知道了。”三班学生拖着声音应道。
因为能集体旅游,学生们一刻也不消停地说说笑笑,心情无比高昂亢奋,没有真正安静下来的时候。
宁堔顽强地保持闭眼靠窗的姿势,在一会快睡着一会又被闹醒的情况中,好不容易才真正熟睡,而且连个梦都没做。
所以当再次被说话声吵醒时,宁堔整个人一脸不知所云,忘了自己在哪。
“宁堔你醒啦?”坐他旁边的是舍友肖丰,这人直言快语有什么话从来不藏着,“你都睡一个小时了。”
巴士车里比睡着前还要吵,叽叽喳喳的所有声音混在一起,分辨不出具体在叽喳什么玩意儿。宁堔转头看了眼车外,发现车是静止的,而且前后的车辆都停下来,排起了长队。
“到了吗?”宁堔问。
肖丰马上说:“早着呢,我告诉你出大事了。”
宁堔一边掏手机看时间,顺嘴问他:“什么大事?”
“现在是被堵在高速上,估计一时半会都走不了。”肖丰说完重重叹了口气。
高速堵车是很常见的状况,宁堔不以为意笑笑:“总能到的,晚点也一样。”
然后宁堔不想再开口,收起手机重新靠回座椅,闭着眼打算继续睡。
耳边议论不止的吵闹却打断了仅存的困意。
“好像是两辆车追尾!”
“大货车撞上巴士,救护车都赶来了,百分之百死了人!”
“啊?这么惨!”
“我靠,最新消息,撞上的也是蓝色巴士,跟咱们另一辆车同个车型!”
“不会这么巧吧,好好的旅游怎么成这样了。”
“快快快,快看英语老师正下车呢,肯定是打电话联系棠总了。”
“我刚才也打了班主任电话,打不通啊!一直占线。”
“怎么办急死人。”
“先别管班主任,联系其他同学,看看还有哪些人在那辆车上,赶紧打电话发微信问!”
议论声越吵越激烈,身旁肖丰一脸要死的表情,跟个乌鸦嘴一样对宁堔说:“你听到了吗,撞的是咱们那辆蓝色巴士,还死了好多人!”
蓝色巴士,沈默就在那辆车上。
不知道怎么的,宁堔感觉心脏猛地往下一沉,脑子跟不是自己的一样,突然间耳边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只看到肖丰那张脸跟个话剧演员似的,在眼前不断变换表情,张嘴扒拉扒拉个不停。
宁堔知道自己应该是听到他在说话,但莫名其妙一进耳朵就全变成了没有内容的嗡嗡声,混乱的不行。
宁堔强忍住没让自己没太过反常,镇定地点点头:“我去看看。”
肖丰问:“看什么啊?”
可惜这句话落到宁堔耳朵里依旧是模糊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手心开始抽筋,接着整条胳膊都是麻的。
宁堔忘了自己是怎么下的车,又怎么绕开打完电话满脸严肃准备返回巴士的英语老师。
堵成长龙的高速路上出现了一个奔跑的身影。
一边跑,宁堔边拿出手机,拨出那串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号码。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机械且毫无感情的冰冷声音传入宁堔耳中,宁堔没管它,条件反射般一遍又一遍回拨。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您好,您拨打……”
胳膊还是不受控地抽筋发抖,险些因为拿不住而将手机给摔了。
宁堔没意识到,他长久封存逃避的那些情绪,正如洪水大浪一点点决堤。
跑得太快太急,双腿踉跄了一下,宁堔神色平静慢下脚步调整呼吸,然后继续跑。
沈默,宁堔眼前只剩这两个字。
宁堔不知道跑了多远,但应该是挺远的。
除了耳鸣听不清声音,喉咙处不断涌出和吞刀片一样的剧烈痛感,以及因为跑太快耗氧过大造成的血腥气,
这些身体上的反馈,都在提醒他跑了很长的路。
越往前,交通堵塞越严重,不少被堵的车辆已经开始焦急地连续摁响汽车喇叭,还有实在憋得不行干脆下车透气活动的。
一眼望过去,高速路上除了车就是人群,乱糟糟毫无任何秩序可言,大有堵到猴年马月的意思。
常言说,天灾人祸面前人人平等,管你贫穷富贵还是年长年幼,除了认命接受别无他法。
生老病死不可逆转,人们责怪老天不长眼太无情,老天反过来嘲笑人类过于脆弱,一个不小心,半只脚就已经踏入鬼门关。
先前是叶秋梦,而现在,轮到沈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