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绝望的眼睛里写满了震惊、不信和不甘。
林暮山闭上眼,任泥沙将自己席卷进那个无底的深渊……
嘉云北郊某私人医院病房内。
病床上雪白的枕头里,是一张比枕头还苍白的脸。紧闭的双眼微微颤动,睫毛在柔软的灯光下打下一道光影。
毫无血色的唇紧闭着,表情带着痛苦,似乎在和某种看不见的力量对抗、挣扎。
不知过了多久,苍白的面色渐渐平静。
林暮山缓缓睁开眼,对着陌生的天花板,思考着自己身在何处。
“你醒了?”
一个温润而低沉的男声传来。
林暮山看向床边,一个男人坐在椅子上,前倾着身子,凝视着自己,目光温柔而深沉,不知已经这样看了多久。
那人戴着一副银框眼镜,一头乌黑的短发抹着精致的发蜡,一身高级剪裁的商务套装,领口打着一条细长的黑色领带,手腕上一块一看就价值不菲的腕表,看上去像是刚从某个高端论坛的会议室走出来。
如果忽略掉那发红的眼,以及眼底掩饰不住的担心和忧虑的话。
林暮山重新闭上眼。
“怎么又把自己搞成这样?”温柔中带着一丝微不可闻的责备。
“还好医生说你没大碍,全部检查过了,骨头内脏都没事,只是擦破点皮。简直是奇迹。”
“不过你那车报废了。你打算回去怎么跟警队解释?”
那人自顾说着,似乎本来也没打算林暮山会搭理自己。
“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对他念念不忘……”
“那你呢?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林暮山终于开口,冷淡的声音沙哑而微弱。
男人收起了前一句中玩笑的口吻:“我担心你。”
“所以你跟踪我?”
听出语气里的怒意,男人赶紧解释:“没有,冤枉啊……我只是顺路来嘉云办事……”
林暮山不想听他解释。试着动了动身子,确实如医生所说,没有伤到骨头和内脏。等到最初的那阵麻痹和不适过去,林暮山慢慢坐起来,掀开被子试图下床。
“我要走了。”
“你要去哪?医生说最好卧床静养两天,毕竟这么大动静……”
“我得回去。”
林暮山说着,站起来伸手去拿挂在一旁的外套。
“暮山!”男人拉住他的手腕。
林暮山回头看着他的眼睛。
“……”
半晌,男人似乎放弃了挣扎一般,叹了口气。
“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
“你现在住在嘉云吧?这么晚你怎么回?这里很偏,这个地方荒郊野外的,离市区还有30多公里。打车都不好打……”
林暮山直视着他的眼睛,冷冷开口:“你不觉得你做这些很多余吗,秦朗?”
男人深深地看着他,眼眸里似有暗暗的光在流转。
“能为你做事,永远都不觉得多余。”
林暮山看着他,目光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误会
嘉云北郊某私人医院楼下。
一辆宝蓝色特斯拉里。
秦朗将林暮山给的地址输进导航,又看了一眼副驾上依然虚弱的人。他把导航的声音从外放改成蓝牙,又把屏幕画面调暗了些。
“暮山,”秦朗的声音低沉而温和,“从这里回去至少还有两个小时。你先睡一会儿,到了我叫你。”
林暮山一天折腾下来,虽然逃过一劫,但此刻也确实大脑昏沉全身酸痛。想了想,便也不拒绝,疲惫地闭上了眼。
特斯拉灵巧地转了个弯,驶上高速,一头扎进沉沉的夜幕。
嘉云市东湖区,云城夏都苑。
刚刚到家的钟潭关上家门,全屋声控的灯光系统应声亮起,洒下一层柔和却清冷的光。
他从冰箱里取出一瓶苏打水,在餐桌边坐下。没有打开,只是拿在手里无意识地把玩着。
脑子里挥之不去的疑惑困扰了他一路。此刻,这种困扰更夹杂了一些没有来由的忐忑。
好似一个本来完好的巨蛋,不知何时裂了条缝。而一旦开了这口,原本坚硬完美的壁垒便再也不复如初,蛋壳内原本平衡稳定的生态系统被彻底打乱。
一旦任由这种忐忑的情绪趁虚而入,哪怕只是一丝一缕,很快就化为再也无法忽视的强烈的不安。
但是残存的理智也在告诉他,可能是自己想多了。
钟潭感觉有点烦躁,他本能地抵触这种陌生的情绪。尤其是此刻,自己不仅完全做不了什么,甚至找不到情绪的源头。
沉默了片刻,他掏出手机,逼着自己将与本能情绪对抗了一晚上的理智先放一边,忽略了此刻已经11点多,甚至带着点愤愤地,再次拨出林暮山的电话。
连拨三遍,直到挂断都没有人接听。
睡了吗?还是……
钟潭皱眉,以林暮山这种和自己一样几乎全天24小时待命的身份,应该不至于睡觉会关掉铃声。
可是这个人从昨天中午消失到现在,杳无音讯。
刚才在局里,他旁敲侧击地问过,禁毒队的同事表示他们林队今天一天都没来,没人知道他去了哪。
真的是他抓了邓权吗?
可是邓权毕竟是穷凶极恶的通缉犯,几条人命在身,是否还有同伙帮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