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雪意没有说话,或者说,他已经说不出来,心口剧烈地跳动着,他急促地喘息着,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说!”邵云重捏住他的下巴,几乎要将他的下颌骨捏碎。
裴雪意因疼痛皱眉,垂下的眼眸有几分倔强,他勉强开口,“因为,我想离开你…”
邵云重几乎睚眦欲裂,我想离开你,多么坦诚,多么直白,直白到不需要,也无法解读出更多的含义。
他想离开了。
十年了,十年的光阴里,他倾尽全力呵护,日日夜夜守着,掏心掏肺的疼爱!
就换来一个这样的结果!
邵云重嗓音沙哑得不像样,“你跑得够远的,最南边,一南一北,咱们最好这辈子也不见面了,是不是?”
裴雪意只是看着他,眼睛里又流露出那种近似缠绵的目光,就像上次在院子门口,他叫住他,他转身的那一个回眸。
邵云重觉得,这么多年来,他就是被他这副乖顺模样给骗了。
他死死地压着裴雪意,哑声问:“你知道,我最不能容忍的是什么吧?我记得我跟你说过。”
“知道,不能离开你。”裴雪意脸色是苍白的,神情是淡漠的,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也不再挣扎。
这种淡漠,甚至让邵云重怀疑,这些年在自己身边陪伴的,在他怀里撒娇的,那个全身心依赖他的孩子,还是不是眼前的这个人了?
他不知道自己这些年忍得多么辛苦,他从来什么都不知道,似乎也不需要知道,永远那么被动的被他深爱着。
邵云重想,这些年来,如果不是自己抓得够牢,可能他早就跑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有这种感觉。
这一刻,他为自己感到悲哀。
邵云重想过很多次,他和裴雪意的第一次到底会在什么情况下发生。
他真的想给他一个完美的第一次,他设想了很多,他们必须在一个足够干净、温馨、安全的地方,氛围感要足,仪式感也要有,要做好万无一失的准备。
但是他从来没有想过,……会那么混乱,那么惨烈。……
…………
…………
裴雪意垂死般颤抖,哭着说:“邵云重…我会恨你的!我会恨你…”
可是曾经那么呵护他的人,说过会永远保护他的人,已经完全不顾他的哀求和痛苦……
裴雪意仰起脖子,犹如献祭一般露出自己脆弱的喉管,那上面还有清晰可见的指痕。
他的眼角就像抹了胭脂,有泪水滑落,被撑开的一瞬间,连叫都叫不出来了,只能哭着承受全部。
那双睡莲花瓣似的眼睛里,细碎的光一点点熄灭,直到彻底枯寂如死灰。
…………
…………
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黑了,等他意识到时间已经过去那么久,裴雪意早已昏厥,脸色灰白,遍体伤痕,就像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
…………
“邵云重,我会恨你的。”
裴雪意果然说到做到。
他被邵云重娇养着长大,还从来没在谁的手里吃过这么大的亏,这恨也是如此绵长。
在这一天之后,他就像生出了反骨,一直想要逃跑,拼了命的想要逃跑。
门不打开,他就用头撞门,撞得头破血流,窗户不打开,他就用拳头击碎,双手都鲜血淋漓。
他全身没有一块好皮肉,双腿也因为过度的爱无法站立,便在地上爬,好像爬也要爬出去。
邵云重实在没有办法,只能把他关在那个镶嵌着宝石的黄金笼子里。
…………
…………
裴雪意双手吊在笼子里,就像被蛛网缚住的蝴蝶,无路可逃。
镣铐内侧裹着薄薄的细绒,以防止他过渡挣扎磨破手腕,但他的手腕每天还是通红。
身体碰撞的时候,锁链磕碰出清脆的声响。 他只是呆呆地听着,就像在听有节奏的音乐,无神的眼睛看向虚空中的某一点。在邵云重命令他的时候,抬起扣着镣铐的双手,环抱住邵云重的脖子,亲昵姿态仿若一对爱侣。
他本不该那么听话,但是邵云重有些朋友是风月老手,情人众多,自会有让人听话的好东西。
那东西会让人上瘾。
起初邵云重并不知道,还沉溺在裴雪意温驯甜蜜的反应里。等他发现裴雪意不对劲,才追悔莫及,幸而只是用了一点,还不到无可挽回的地步…
他跪在裴雪意面前认错,可是裴雪意早已恨他入骨。
“邵云重,我会恨你的。”
每当午夜梦回,邵云重想起这句话,都会在无尽的黑夜里深深悔恨。
他把最爱他的那个阿季亲手扼杀,却又在往后的很多年里苦苦哀求阿季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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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头来过
邵云重在深夜醒来。
他在睡梦中挣扎,沉浸在过去的种种,就像一个旁观者,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年少时的自己缘木求鱼。
他想阻止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那种痛苦的、无力的感觉,就像是被最可怕的梦魇困住,永不能挣脱。
他在备受煎熬的绝望中醒来,后颈很痛,全身都汗湿了,手上扎着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