羁鸟 第70节
她附身拍拍她的肩膀。
还是没反应。
盛笳莫名慌乱起?来,她掀开姐姐的被子,让她的整张脸露出来,更?用力?地稍微一摇晃,盛语便动了。
——好像布做的娃娃,没有支撑力?气,稍一晃,就倒下了。
“啊——”
盛语短促地惊叫了一声,很?快捂住嘴。
她从没见过死人,但在那?一刻,她觉得盛语很?不对劲。
——姐姐好像没了呼吸,没了生命力?。
就像一滩和?了水的泥。
姐姐死了。
她好像也跟着重活了一次。
一年后,盛笳在每一科目中稳定发挥出最好的成绩,根据往年的排名,她的成绩可以向?自己的理想学校和?专业冲刺。
但她没有选择权。
董韵替她做出了选择。
——她只有一条路,做一个?医生。
董韵的部分灵魂好像跟着她的大女儿离开了这个?世?界。
她对着小女儿说了很?多遍:“如果你当初有常识,就该知道撞到脑后勺有多么危险,那?么你姐姐不会颅内压增高导致呼吸骤停,我也不会永远失去她了。”
毕业
盛笳也不知道自己在卫生间里待了多久。
她吐到最后, 只?剩下了酸水,她用手心接着凉水,灌进自己?的口中, 然后吐出来。
重?复数次,直到牙齿打颤才走出去。
门外一米多,裴铎在等她。
盛笳抬眼看了他一眼, 小声:“抱歉。”
“你怎么了?”
“没事, 回去吧, 还有问题没有回答。”
“汇报结束了。”裴铎站在她面前,垂着眸, 某一刻, 她觉得他的声音很像当年那个宣判盛语抢救无效的医生的声音。
“那两个医生也已经?走了, 我们回家吧。”
“为什么?”盛笳抬起头, 因?为呕吐,她的眼眶很红, 像是?痛哭过?一场, “我的意?思是?……应该有三个医生都提问, 可是?我只?回答了你的问题。”
“没关系的, 不?会影响结果, 你的表现很好。”
盛笳站着不?肯动,“我是?不?是?在卫生间里待了很久?”
“没有, 连五分钟都不?到。盛笳, 别?担心了, 你现在脸色很差,应该回去休息。”
“我搞砸了是?不?是??”她的声音很痛苦, 在进入医学院之?后,她也曾有过?崩溃的时刻, 她甚至想退学重?读一遍高三,哭泣的时候也是?这样绝望。
“没有。盛笳,我向你保证,你的汇报不?会有任何问题,你的规培结果也不?会受到影响,只?是?两个问题而已。”
盛笳想起了褚历彦的羡慕,她抬起头,笑容很苦涩,自嘲道:“你为什么能向我保证?因?为你是?裴铎?因?为我嫁给?了你?”
裴铎一怔,随后盯着她的眼睛回答,“因?为两个问题无法与?你三年的规培生活相比较,更不?可能决定合格结果。”
盛笳吐得浑身脱力,她觉得胃里像是?被人?挖空,她低下头,“走吧。”
她先回办公?室把自己?的包拿上,等待电梯的时候,其他几个规培生说笑着走来。
心里的一块石头落地,大家显然轻松许多,两个男生商量着待会儿?去哪儿?吃饭,其中一个与?盛笳同一个科室,看见她,截住话头。
显然已经?知道她连问题都没有全部作答的消息了。
盛笳盯着地板砖的缝隙,目光躲闪。
那男生眼神中的不?屑和?汇报前没有区别?,只?是?看裴铎时待了一些谄媚,点头道:“裴医生好。”
裴铎颔首,正巧电梯上来,门打开,他扣着门框,让盛笳先进去。
两人?走入地库,盛笳坐在副驾驶上,裴铎打开车门上来,问:“需要开热气吗?”
“没事,我不?冷。”
车库里很安静,很阴凉,没有车经?过?,唯有裴铎车前的一束大灯亮着,照到尽头的墙面上。
盛笳盯着墙上的光。她的视线好像被禁锢住,旁边一切隐匿在暗处的事物都看不?清。
可不?该是?这样。
她忽然轻轻开口,“你怎么不?问我怎么了?”
裴铎单手搭在方向盘上,回头看着她,“你这几天睡得都很晚。”
盛笳摇头笑了,“如果连连轴转都熬不?住,怎么做医生?”
“那是?为什么?”裴铎熄了火,心平气和?地问。
盛笳看着某处黑暗的墙角。
“盛语就是?因?为这个死的。”
裴铎停顿了两秒,才意?识到她口中的“这个”是?指什么。
盛笳死死掐着自己?的虎口,这是?她习惯性的转移痛苦的方式。
没有告别?,没有晚安,她不?知道姐姐在哪一刻断气的,甚至在睡前,她还因?为姐姐对自己?的不?耐烦而默默地委屈着。
那天早上,她已经?尽一个十?七岁女孩儿?的一切所能了,先叫救护车,然后给?父母打电话。
可还是?太晚了。
医生和?董韵不?断地向她询问每一个细节。
可盛笳的记忆像是?被损坏的录像带,她断断续续,甚至分不?清自己?那晚是?否只?是?做了一个噩梦,母亲哭得昏了又?醒,用剩下的一点儿?力气哭喊着,锤击她的胳膊,“你怎么睡得那么死,小语难道没有呼救吗?你怎么一点儿?都没有听见啊!”
自那天以后,盛笳觉得自己?和?母亲之?间隔着一道剑山,母女之?间再也无法变得亲密,谁先低头,谁先跨过?去,谁就鲜血淋漓。
事实上,在董韵要求她学医时,盛笳几乎没有任何反抗。她那段日子有时候甚至会出现幻觉,好像那晚姐姐真的喊了自己?的名字,她只?是?没醒来。
哪怕医生说盛语呼吸骤停,死亡的过?程很短暂。
盛笳也不?认为董韵说错了,一个活生生的人?,不?该就这么在亲人?的身边死去了,她还不?到二十?岁,灿烂的人?生刚刚开始,太短暂了。
董韵迈不?过?这道坎,盛笳也同样迈不?过?去。
哪怕过?去很多年,她也很想问问母亲,如果当年身份对掉,现在活着的盛语,她是?否会依旧这样生不?如死。
盛笳浑身疲倦,热水澡洗了近一个小时,还是?觉得累。
她吹完头发,抬起头,看见裴铎正站在卧室门口沉默地看着自己?。
她方才给?裴铎简单讲述几年前的故事,他在故事中始终没有任何评价,只?有在侧头看见盛笳通红的眼角,却生憋着不?肯哭泣的模样的时候,淡淡道:“不?是?你的错。”
盛笳不?知道他的话语是?处于同情或只?是?随口,可这是?第一个这样告诉她的人?。
虽然在另一个人?的生死面前,她的恐惧情绪不?值一提,但这么多年过?去了,也没有人?关心过?,哪怕一次。
她放下吹风机,揉揉自己?半干的发根,问他:“怎么了?”
“难受吗?”
他靠在门框上,穿着居家服,少了些玩世不?恭。
“你指哪个?”盛笳歪着头,“我姐的死吗?”她盘腿坐在床上,认真地沉默许久,然后淡淡笑起来,“裴铎,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