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
“仙家?”经子夜一番点拨,萧凰才恍然想起巳娘的种种奇异之处,“怪不得,她好像也懂些鬼神之事,还能一眼看穿我是个女子!”
这么一想,子夜还确实不算骂人。千八百岁的修仙灵兽,可不正是个“老妖精”吗。
“没错。”子夜一点头,“不同的是,我师尊是狐仙儿,而她是常仙儿。”
“什么仙儿?”萧凰又跟不上了。
“你问得倒仔细。”子夜笑得狡猾。
“好,不问了,不问了。”萧凰才不想为着一个什么仙儿惹她吃醋,乖乖不言声了,埋头钻进少女的怀里。
静静温存了一会儿,子夜才又发话道:“长留谢氏的案子,你怎么看?”
萧凰紧了紧眉关,不住地摇头:“奇怪,奇怪得很。”
心里头盘算片刻,遂将疑点一条条道出:
“其一,按巳娘的说法,十四霜乃是江湖上人人求之不得的宝剑神器,可为何在二十年前,偏生落进与武林毫无瓜葛的侯府谢家?可能只是巧合,也可能……这里面还有些不为人知的曲折。
“其二,五大门派也算名门正派,除了百蛊门的手段有些卑劣,可总归来看,还是颇讲求江湖规矩的。可若以名门正派自居,为何又在二十年前祸及无辜,对谢家的男女老幼痛下毒手?这副行径,实在太也难看了些。
“其三……就在那泥犁寺的无名老僧身上了。”
萧凰思忖良久,苦笑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二十年前的谢家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样胡猜乱想,实在是找不着头绪。”
子夜“嗯”了一声,隐隐感到这桩血案还要比眼下难解得多,须得尽快赶往泥犁寺问个清楚。至于这场冤孽终究能化解多少,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整衣起身,望见山洞外月冷星稀,河汉将阑,已是五更天时分。
“该启程了。”
入画(一)
鬼道,无量宫。
石砖缝里漫开一道道鬼火,蛛网似的勾连在一起,又随着一吐一纳的风动,忽明忽暗地描作虫矢状的符文。
花不二瞑目盘膝,端坐在鬼火中央。身上的刺青慢慢涨至眼角,又慢慢褪到红衣以下。几番吐纳下来,无间诀的功力也越增一分。
魔罗见她罕有地修习起鬼道冥功,不禁嘲讽道:“十年八年没见你练过几回,这两天怎变得这样勤快了?”
花不二仍闭着双眼,嘴角噙笑,笑里却满含杀意:“不练功,又怎么杀人呢?”
魔罗鬼王冷嗤了一声。
她自然明白,花不二要杀的人,定是那个名叫萧凰的“野女人”。
“你是觉不出有多可笑么。”魔罗直言道,“那个叫萧凰的,不过和那人同行几日,还未必有些什么,你竟非要杀她不可。你再瞧瞧你自己,整日里拈花惹草,贪淫好色,这些年来沾了多少腥臭在身。你不觉愧疚倒罢了,又哪来的脸面管束那人?”
花不二淡然一笑。
她不是不清楚自己这副德性,也不是没被身旁的姐妹敲打过。
她们笑骂她的多情,却也猜不透她的心性。若说她爱她的夫人,为何又要处处留情,淫乱无度?可若说她不爱夫人,又何以凭借销魂入骨的执念,练成九九八十一重无间诀?
管它多情也好,痴情也罢,花不二从来不在乎这些。
于她而言,色是千真万确的,情也是千真万确的。
……谁让她是个千真万确的疯子呢。
“那不一样。”她回说。
“哪里不一样?”魔罗倒想听听她怎样胡说八道。
“我和夫人不一样。”花不二的神色少有地平静,“我眼里没有规矩二字。”
……却字字都是她。
“那她呢?”魔罗又问。
“她眼里写满了规矩。”
花不二向来多嘴多舌,废话连篇,恨不能将心里的一言一词昭告天下。可只在说起夫人时,变得有几许琢磨不透。
然而魔罗空洞的笑答,却似比她还要琢磨不透——
“你还知道……你眼里没有规矩呢。”
帘帐里的鬼火抽搐了几下,烧得甚是凄凉,大不似以往的阴森与威严。
可花不二一心隻想着怎样把那野女人碎尸万段,全不曾往长阶望上一眼。
哪怕……只是一眼。
她慢慢运起鬼息,刺青又一度涌将上来,在眼尾处晕开凌厉的波光。
正修到深处时,前方的冥水里“哗啦”一声浮出来什么东西。
花不二被打断了静修,心中大是烦乱,抬手就是一支鬼火凝成的利箭,一甩袖射了过去!
“当——”紫火流空,猛一下钉进青石砖里,“嗡嗡嗡”余震不停。
花不二这时也才看清,箭尾旁站着一个稚嫩的女鬼娃娃,显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击吓掉了魂,呆呆张了张口,“呜哇”一声大哭出来。
“他妈的,给我闭嘴!”花不二最讨厌小孩子哭啊闹的,怒火蹭一下窜起来,反手又化出三道利箭,直衝那女娃娃的脑门打过去!
“谑……”一道灰蓝的羽翼遮覆下来,紧紧护住女鬼娃娃。三支飞箭一碰上蓝羽,登时锋火消去,散成袅袅青烟。
“花不二,你做什么?”护着那娃娃的,乃是一身披灰蓝长翼的鬼士,原来是一隻姑获鬼鸟。她反瞪花不二一眼,埋怨道:“这么小的孩子,你也下得去狠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