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节
《横刀十六国》作者:苍穹之鱼
文案:
五胡乱华,衣冠南渡,北国沉沦,尔曹夷狄禽兽之类尤称帝,况我中土英雄,何为不得称帝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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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
明净的佛堂内,几人正虔诚的祭拜着。
为首一人深目高鼻,高壮魁梧而肥硕,坐在蒲团上,大肚腩几乎撑破了盔甲,宛如一颗圆球,但在佛像的衬托下,显得慈眉善目,仿佛沾染了几分佛气。
咚、咚、咚……
木鱼一声声和缓的敲着,一高一矮僧人双手合什轻声诵读佛经。
不过,无论诵经声有多温和,始终无法消解这几人身上带着的煞气。
“呵——”
为首之人不耐久坐,吐出一口浊气。
霎时间,整个佛堂都为之一寒,高个僧人为之一颤,声音都变了调。
胖子斜眼扫了一眼,高个僧人更加惊慌,脸皮都在颤抖,额头上渗出了一颗颗的冷汗。
矮个僧人挥了挥手,高个僧人如蒙大赦,慌慌张张的退到佛堂之外。
“大和尚,何为佛法?”胖子声音低沉,原本的慈眉善目在开口的瞬间全部消散,也可能是羯人天生恶相让人不寒而栗。
矮个僧人双手合什,“不杀,是为佛法。”
“大和尚是说朕杀伐过重?”胖子陡然起身,身上的盔甲铿锵作响,仿佛一条巨蟒在拖动鳞片。
而当他站起身时,彻底挡住了佛像前的灯火,将小半个佛堂置于他的阴影下。
身后的亲将仿佛感受到主人的心意,全都手按刀柄。
煞气、杀气,瞬间升腾而起,如有实质。
仿佛只要为首之人点点头,就要将“大和尚”碎尸万段!
“天王既然信佛,当知佛法慈悲,不为暴虐,不害无辜。”矮个僧人不为煞气所动。
身材肥硕者正是大赵天王石虎,矮个僧人名佛图澄,从西域而来,入赵数十年,德高望重,自大胡石勒时代便备受崇敬。
永嘉之后,杀戮甚重,中州胡汉皆奉佛,佛门大兴。
佛图澄侍奉两代赵主,弘扬佛法,推行道化,所经州郡,建立佛寺八百九十三所,座下弟子常有数百,前后门徒多达万人,门下高僧辈出。
“吾为天王,岂能不杀生?”石虎趋前一步,压迫感十足。
佛图澄却毫不畏惧,仿佛堂中的佛像一般面不改色,“正是因如此,天王更应戒杀,若暴虐恣意,杀害非罪,即便供奉所有财物,亦不能消弭罪业,灾祸亦不可避免。”
“哈哈哈,说得好!”石虎仰头大笑,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黑黄牙齿。
正笑的不可一世时,佛堂外忽然响起滚滚轰鸣声。
狂风大作,吹动佛堂内的帏幔,烛火亦被吹灭。
石虎转身走到堂外,望着阴云密布的天空。
俄而,云层中一道惊雷猛地劈下,整个邺城瞬间被白光笼罩,接着,雷鸣声震耳欲聋,仿佛天崩地裂。
“走水了!”
城内喊声大起,黑烟升腾。
石虎面无表情的望着黑烟冒起初,那是他抽调四十万百姓修建的台阁中一座。
无数人为之妻离子散,无数人化作白骨埋在台阁之下……
云层之中电光还在闪烁。
“此是何征兆?”
凛凛天威之下,“天王”亦觉心惊胆颤。
佛图澄摇摇头,“老朽不知。”
石虎脸上掠过一丝不悦,“大和尚一向彻见千里外事,又能预知吉凶,何以不知今日之事?”
“天王,此乃上天示警,主赵运将衰,晋人将兴,当让晋人服艰苦的劳役,以抑制他们的气势,晋人终日劳苦,无有他心,则大赵自可国祚万年。”之前退出佛堂的高个僧人跪在众人面前道。
刚才还无比惊恐,现在全变成了谄媚。
石虎仰天大笑起来,洪亮而刺耳,“大和尚,你这徒儿吴进比你强甚!”
佛图澄脸上神色跟身后佛像一样充满了慈悲,望着天空轻声一叹,不再言语。
石虎大手一挥,“令尚书张群再征发各郡男女二十万,车十万辆,运土至邺都,建华林苑、长围!”
“阿弥陀佛。”佛图澄双手合什,转身退走。
周围凶神恶煞的护卫没有一人阻拦。
石虎不以为意,目光炯炯的盯着这个名叫吴进的僧人,“大和尚是龟兹人,却劝朕少杀晋人,你是晋人,今日能残害同族,明日就能害朕,留你不得,来人,拖下去,处以大辟之刑!”
吴进当即瘫倒在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所谓大辟之刑,有镬烹、抽胁、车裂、囊扑、腰斩等。
石虎生性暴虐,尤喜酷刑。
云层中又是一道硕大的闪电劈下,撕开昏暗的天空。
轰隆——
仿佛整个天空都在怒吼,暴雨倾盆而下……
囚徒
司州荥阳郡,季家坞堡内。
李跃忽然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被结结实实的捆在一棵歪脖子老树上,周围的一切显然都不属于他生活的时代。
更不清楚自己一个刚刚毕业的外科医学生,为何会来到这个世界。
没有任何来由,眼睛一闭一睁,却已换了人间。
脑海中也涌现出许多不属于自己的记忆,仿佛漩涡一样旋转着。
而李跃这个名字,也是属于这个身体主人的。
还未来得及多想,身体和脑海中的疼痛让他再次昏睡了过去。
做了一个漫长的梦,梦中那些飘散、旋转的记忆忽然与自己融合起来,仿佛一团耀眼的白光,李跃醒了过来,朦胧的太阳正在头顶发着昏昏沉沉的白光。
“你居然还没死!”一个尖嘴猴腮的中年书生负手走到面前。
李跃摇了摇脑袋,搜寻着记忆,此人是季家堡的账房先生兼狗头军师,张善。
这具身体的主人正是死在他的拷打之下。
和大多数书生一样,左右唇角留着两撇长须,加重了他阴沉的气质。
李跃盯着他,浓烈的仇恨从记忆里仿佛火苗般窜起,身上的伤口也随之疼痛起来。
“你的命很硬,我已经向坞主建议,明日将你送往邺城作阉奴。”张善扬了扬手中的鞭子,冷峻的目光扫来扫去。
李跃动了动嘴唇,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嘴干的厉害。
全身上下,似乎只有脑子能动。
更多记忆在脑海里苏醒。
自己不是季家堡的人,而是附近黑云山上的流民,陆续两个多月的大雨,淹死了所有庄稼,眼看坐吃山空,只能下山借粮。
昨夜酒桌上说好的,借粮两百石,三个月后,等黑云山上庄稼熟了,熬过去了,连本带利还两百五十石,粮食不够,以山货野物补充。
季家堡的坞主季雍一口答应,还说了一大堆冠冕堂皇的话,什么同是汉人,大家要守望相助,远亲不如近邻等等,还准备收李跃为婿,将季家的明珠,远近闻名的美人季莺儿许配给自己。
哄的这具身体的原主心花怒放,胯下的两道热气直接冲昏大脑,当场叫季雍“岳父”,忍不住多喝了两杯,竹筒倒豆子,将黑云山的虚实全都说了出去。
然后两眼一闭、一睁,形势已变,色字头上一把刀,东床快婿成了阶下囚。
“看在同为、同为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