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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0节

 

高处不胜寒。

魏晋无数血淋淋的教训在前,一个权臣,要么走到最后,要么,夷灭三族。

越是这种时候越是不能后退!

“大人虎变,其文炳也,君子豹变,其文蔚也!”郗超一喜,经历此败,桓温心性已变。

只要桓温身上的大司马、都督中外诸军事还捏在手中,江东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朝廷不是要扶植袁真么?那就上表健康,合肥大战,袁真在后迟误军机,未北上助战,以至于有今日之败,念其旧功,酌情废袁真为庶人!”桓温拔出宝剑,剑气森森,映照着他更阴森的脸。

江东需要有人为北伐失败负责,桓温就将袁真推出去,当替罪羊。

到时候看建康如何扶植袁真?

此乃一石四鸟之计,破坏朝廷的计划,为自己顶罪,同时可以吞并袁真部曲,最后,还能试探朝廷的心意。

是决裂,是妥协,全看建康的心意,反正他桓温的剑已经拔出来了。

桓温能从江东士族中脱颖而出,必然是内斗的佼佼者。

“袁真表亲邓遐,有万夫不挡之勇,若欲对付袁真,此人不可不防!”郗超滴水不漏。

“吾这就下令调他来濡须!”

“大司马,可无恙?”就在两人商议之时,袁真的声音在外响起。

“有劳袁兄牵挂。”桓温还剑入鞘,收起脸上所有厉色,如往常一般和蔼起来。

袁真入内,“哎呀呀,大司马无事便好,无事便好,江东有望矣!”

桓温哈哈大笑,“不知朝廷使者所来何为?”

袁真不疑有他,“朝廷因我守护濡须之功,升为镇西将军,扬州牧,都督司、冀、并三州诸军事。”

郗超目视桓温一眼。

荆襄在江东的西面,镇西将军,其意再明显不过。

北伐之前,朝廷加封桓温扬州刺史,现在给袁真一个扬州牧,又压了桓温一头。

“哈哈哈,恭喜袁兄!”桓温客客气气。

郗超也跟着称贺。

袁真连忙还礼,叹道:“如今江东大败,数年累积军资、精锐一朝丧尽,国家风雨飘摇,交广妖贼作乱,广陵有海贼滋扰,大司马当以保重身体,再安社稷!”

桓温庚戌土断,还是得到了不少有志之士的认可。

此番大败,伤了元气,却未伤根基,只需如往常一般励精图治,北伐希望不大,但守住江东一亩三分地,安定社稷,还是可行的。

“袁兄所言甚是!”桓温目中掠过一丝惭愧,脸上泛起犹豫之色。

但郗超却轻咳一声,“大司马在,江东社稷便在!”

这句话反过来听,桓温不在,江东在不在不重要了。

桓温脸上的犹豫一闪而逝。

权臣,从无退路。

弃子

在建康执掌大权的不是小皇帝司马聃,而是抚军大将军、录尚书事、琅琊王司马昱。

当初扶持殷浩对抗桓温之策,得到他的鼎力支持。

如今北伐失败,正是一个对付桓温的好机会。

“桓温竟将北伐失败罪责推给袁真!”司马昱眉头紧蹙,轻轻放下桓温的奏表。

朝廷这边刚要扶植袁真,桓温就来将军了。

如果处理不好,江东内乱近在眼前。

这份奏表,其实也是桓温的试探,如果不处理袁真,那就代表朝廷不愿屈服。

尚书左仆射王彪之道:“袁真有勇有谋,忠义之士也,不如召桓温入京!”

召桓温入建康,等于图穷匕见。

当年司马昭以司空之位召淮南诸葛诞入洛,诸葛诞立即叛变。

桓温这么多年权势越来越盛,却从未入京,防的也是这一手。

“万万不可,如今大司马勒兵濡须,桓云驻扎广陵,稍有不慎,内外夹击,江东将有倾覆之厄!”刚刚升任中护军的谢安连忙劝止。

谢安孤身入营,劝退梁军,深得司马昱器重。

桓温北伐失败,但内外兵权还是掌握在他手中。

一军出濡须,一军出广陵,建康只有束手待毙的份儿。

司马昱长叹一声,“依安石之见,如今该当如何?”

谢安徐徐道:“阴在阳之内,不在阳之对,阴阳相生,斗而不破,方可国泰民安,大司马虽然兵败,然江东根基仍在,庚戌土断利国利民,依在下之计,当安抚大司马。”

江东没有翻脸的本钱,也经不起一场内乱,无论谁掀桌子,便宜的都是梁国。

桓温虽然大权在握,却并没有跋扈之举。

为了争取江东士族的支持,一向礼敬有加。

王彪之点头,“不错,桓温北伐失败,反而利于朝廷,声威大跌,只要不逼迫他,便不会行僭越之事,以后再徐徐图之。”

只要江东士族不点头,桓温不可能走司马懿的老路。

强行上位,名不正言不顺,王敦、苏峻殷鉴不远。

不到最后,桓温不会迈出这一步。

从另一面看,桓温北伐失败,反而给了建康朝廷喘息之机,如果北伐成功,只怕皇位上坐着的将不是司马家的人。

江东形势,其实都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

桓温也从不掩饰自己的野心,屡次顺江而下,威胁建康。

“那么……只能委屈……袁真了,升袁质为散骑常侍,左民尚书。”司马昱面无表情。

政治的本质其实就是互相妥协,总要有人牺牲。只要牺牲的不是自己就可以了。

衣冠南渡之后,琅琊王氏、陈郡谢氏、陈郡袁氏、兰陵萧氏并称四大姓。

但袁氏一直紧随桓温,袁真、袁宏皆唯桓温马首是瞻,只有一个袁质担任东阳太守。

司马昱提升袁质,算是给了袁家一些补偿和一个交代。

牺牲袁真对江东影响并不大,本来就是桓温旧部,削弱的是桓温,如此一来算是皆大欢喜。

唯一不欢喜的便是袁真。

拿到朝廷诏令后,袁真目瞪口呆,这一战他自问没有做错任何事,如果不是他守住濡须,现在哪还有江东?

为江东征战半生,却落得如此下场,袁真满嘴苦涩。

最让他心寒的是桓温,既是他的上司,也是他多年故友,有通家之好,桓玄生母还是袁真进献的侍婢,而桓温下起手来丝毫不留情面。

“朝廷与桓温这是拿我父子堵天下人悠悠之口!”袁真子袁瑾怒道。

身后部将朱辅、朱斌亦怒目而视:“近日桓温调走不少兄弟,将军若是再不反抗,只怕兄弟们心都散了!”

袁真今年刚刚六十,对权势早已不作指望,但北伐失败的罪责加在他身上,可是要遗臭万年的。

“慌甚?待吾上书朝廷,陈述真相!”

这话说出口,连袁真自己都没多少底气。

半月之前,刚刚升为镇西将军,半月之后,忽然降罪,说明桓温已经跟朝廷达成一致。

袁真活了这么大岁数,岂能不知庙堂上的龌龊事?

“真相?真相便是朝廷不敢得罪桓温,拿我等顶罪,父亲万不可糊涂!”

袁真一把岁数活够了,但袁谨正年富力强。

“放肆!”袁真拍案而起。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父亲若是认罪,儿愿自刎于前,以免为千夫所指!”袁谨拔刀在手。

明晃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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