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节
裴沐珩听了这话,猛地想起青山寺那?晚,她对?荀允和说,她这辈子不会因为任何人的?缺席而虚度,那?个时候心里半是钦佩欣赏半是酸胀难受,如今同样的?话扔在他身上,只剩赤裸裸的?刺痛。
裴沐珩深深眯着眼牢牢注视着她,徐云栖已被他逼退在罗汉床的?角落,纤细脆弱的?胳膊瑟缩在一隅,黑白分明的?杏眼水汪汪凝望他,白皙的?面颊哭出?一层霞晕,交织着泪痕,皓腕被他捏在掌心,柔韧的?身姿如柳条般在他身下款款摆动试图挣脱却不得。
他素来知晓她腰有多细,有多软,覆满水光的?菱唇有多甜,体内炙热的?血脉来回窜动甚至在叫嚣着渴望,他很清楚知道这会儿他想做什么。
雨势隔绝了外头一切杂音,她被他禁锢在狭小的?空间,暧昧一触即发?,他们离得很近,鼻尖一动便可?吸入彼此?的?气息,他甚至已嗅到了那?股温软的?体香,让人食髓知味。
浓密的?鸦羽轻轻颤动,那?双熠熠如月的?眼却始终清明且清醒,没有含羞带怯,也?没有丝毫缱绻情态。
裴沐珩眸光暗了又暗,唇角牵出?一丝自嘲。
强迫她?他裴沐珩,何至于此?!
眼底的?怒火渐渐燃烧殆尽到最?后?只余一片灰烬,裴沐珩松开她,起身慢慢后?退两步,转身扶着桌案,不再看她。
徐云栖紧绷的?脊梁蓦地松懈,轻轻吐了一口浊气,木木看了一会他修长的?背影,她起身取下披风利落离开。
深秋风寒,浓烈的?雨汽从窗缝里挤进来,拍打在他面颊,裴沐珩不知不觉在桌案前立了半个时辰之?久,脸上的?青气已退,心底却空空落落好似荒原。
当初熙王府的?挑刺,满京城的?嘲讽,她面不改色始终如一,那?时他很庆幸自己娶了这么一位大方的?妻子,如今真相血淋淋摆在面前。
她只是不在乎而已。
如果真是为了孩子安危推迟怀孕,他不是不能接受,可?他深知不只如此?,说到底她是怕孩子束缚了这段婚姻,绊住她的?脚步。
她为外祖父入京,为外祖父留在京城,那?么寻到外祖父之?后?呢。
裴沐珩不欲想,也?不敢想。
这一夜在罗汉床上浑浑噩噩睡过,次日凌晨天色还未亮,他照常醒来,意识有那?么一刹那?的?混沌,他渐渐收整心绪扶案坐起。
捏着眉心寻思许久,他扬声唤来王凡,这一开口方觉喉咙有些发?哑。
王凡很快进来了,裴沐珩脑海闪过昨夜的?种种,怒火已消了大半,心口那?股酸胀的?情绪还不曾平复,气肯定是气着的?,一时半会还没法好好与她说话,
他淡声吩咐着,“去后?院寻到夫人,让她将她外祖的?画像画出?来。”
仅凭字迹无法断定,有了画像与特征便可?有的?放矢。
王凡很快退出?书房,循着朦胧的?光色来到清晖园。
立即让守门的?婆子去请徐云栖。
徐云栖昨夜至后?半夜才睡着。
该说的?她都说了,能坦白的?也?坦白了,裴沐珩如若不能理?解,她也?无计可?施。
起先担忧外祖父辗转难眠,转念一想有了消息也?是好事,后?半夜总算睡踏实了,这会儿被将将起床的?陈嬷嬷给摇醒,一听王凡过来,必有要事,二话不说翻身而起,匆匆穿戴唤来王凡,王凡将裴沐珩的?意思转告,徐云栖当即便画了图,又嘱咐了许多细节。
“这是我?与外祖父的?暗语,你只消发?出?暗语,他必有回应。”
王凡拿着画像回到书房,裴沐珩看了一眼也?没说什么,立即排兵布阵遣人分头去通州和营州寻人。
出?了这么大事,裴沐珩不可?能坐得住,一早便去了朝堂,不得不说,范太医的?谨慎是有道理?的?,便是裴沐珩明知牵涉宫廷,也?不敢轻举妄动,他打算寻荀允和通气,商议稳妥再见?机行事。
偏生这个节骨眼,朝廷出?了一档子事。历朝历代?皇帝,为表彰自己功绩都有效仿始皇泰山封禅的?夙念,当今圣上亦然,尤其他年迈体衰,恐时日无多,这个念头便更深切了,不过皇帝也?很清楚,国库并不丰裕,封禅劳民伤财,不敢轻易为之?,有人察觉皇帝心思,建议皇帝着人去泰山祭祀为帝王祈福,皇帝应允了。
支持裴循一党的?官员趁机纷纷上书,恳求皇帝立中宫嫡子为太子,准裴循前往泰山替他祭祀。
裴沐珩看穿这是裴循的?预谋,岂能让他得逞,他太了解帝王的?猜忌之?心,反其道而行之?,暗中示意己派官员附和,就连燕平也?上了一道折子拥立裴循,这下好了,众口铄金,裴循这位中宫嫡子已然是呼风唤雨,等裴循当上太子,朝臣眼里还有皇帝吗?
裴循立在大殿正中露出?冷笑。
此?举果然激起皇帝反感,恰在这时,秦王跳出?来反对?,
“十二弟腿伤刚好不久,长途跋涉不利于恢复,不若还是儿臣代?父皇出?巡。”
让秦王去是不可?能的?,皇帝神色懒懒顺驴下坡,“你说的?不无道理?,循儿还是在京养伤为要,这样吧……”皇帝粗粝的?手指在蟠龙宝座上敲了敲,目光最?后?落在荀允和身上,
“荀卿乃百官之?首,你替朕前往泰山,给朕,给天下子民,给大晋社稷祭祀祈福。”
就这样,荀允和被派遣出?京,裴沐珩不得机会与他细谈章老爷子的?事,只得按下不表。
心里生着闷气,又怎么愿意回府。
裴沐珩这一夜也?歇在官署区。
徐云栖不是没关注裴沐珩的?动向,到了下衙的?时辰便遣陈嬷嬷去前院问,大约薄暮冥冥时,陈嬷嬷灰头土脸回来了,眼神晦暗看着她,
“爷今日不回来了。”
徐云栖倒也?没多想,毕竟裴沐珩时常不回府。
到了第三日便是十月初十,王府有规矩,逢十便在锦和堂用晚膳。
这一日裴沐珩大多是不会落下的?。
徐云栖早早抵达锦和堂,时不时往门口张望两眼,平日裴沐珊在府上,家宴甚是热闹,如今她一走,显得冷清不少,裴沐兰性子内敛,李萱妍怀着孕怕勾出?熙王妃伤心事也?不敢吱声,谢氏向来稳重,徐云栖就更不用说了,一家人坐着便显得有些鸦雀无声了。
碰巧管家这会儿进来禀道,说是裴沐珩有公务不能回府,熙王妃面上的?兴致越发?寡淡了。
她百无聊赖搅动着筷子,时不时往徐云栖觑上两眼。
忍了许久,宴后?,熙王妃还是把徐云栖留下了。
这应该是婆媳俩自成婚后?第一次私下交谈。
熙王妃面色还是和善的?,“云栖呀,近来身子养得可?好?那?燕窝可?日日吃了?”
自上回被燕老夫人一激,熙王妃日日都给徐云栖送燕窝,徐云栖后?来又给她施针两回,如今她这头风已许久不曾发?作,她就当是给小儿媳妇的?谢礼,其余媳妇也?不敢说什么。
徐云栖一眼看透熙王妃的?心思,也?不拐弯抹角,直言道,
“母亲心里愁什么,儿媳心知肚明,儿媳便实话告诉您,我?与三爷成婚虽有一年,实则半年后?才圆房,这当中三爷又去过苗疆两月,实打实在府上的?日子也?不过四个多月,三爷公务繁忙,也?不是每日都回府,今日您也?瞧见?了,所以您要盼孙子,怕暂时还没有。”
徐云栖一席话让熙王妃心惊肉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