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
已经挖了七天,滴水未见,他们本来没存任何希望,只等着明天挖到县太爷指定的地方,拿银子就完事了。
谁知道真的挖出了水!
这里除了齐大夫,以及几个谢亦云带到平阳县的,其他都是本地人。
他们很多要靠着田地活命,一个多月的干旱让他们绝望,现在绝处逢生,激动不可言表。
一边狂叫一边挥手跺脚,有些已经泪流满面。
至于叫的什么,暗渠里喧闹嚣天,没人听得清。
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口中在叫喊什么。
可是他们还是在叫,在喊。
不叫喊出来,满心的激动怎能发泄?
还有一些人住在城里,自家没有土地,不需要指望着土地的收成。
可是哪家又没有乡下的亲友呢?
想着亲友即将面临的厄运,这些日子心头一直沉甸甸的。
如今看到不一会儿就盖住暗渠一截的水,脸上都露出笑容。
齐大夫望着这些人,有的哭,有的笑,心里感慨。
他们的少爷,这次立下的功德不小。
少爷说老天爷有错,果真是老天爷错看了少爷。
老天说少爷是大凶之人,可是就是这个大凶之人,给出了大半个县城的百姓活命的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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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亦云坐在树荫下,喝着和玉递过来的水,突然听得竖井那里一阵喧哗,紧接着一个人跑过来:“县太爷,出水了!”
阳光下,那人黝黑的脸上汗水莹莹闪亮,每一滴水珠都跳跃着喜悦。
杏子村里,王大虎是第一个发现出水的人。
自从县太爷带人到杏子村挖井,他一有空就守在田边,看着那些人不要踩到他的庄稼。
虽然从前几天开始那些人已经离开他的庄稼地,挖到那口枯井边上去了,他还是每天在他们收工之前来盯着。
收工时是最混乱的时候,他要好好盯着,以防有人走过来踩坏庄稼找不到主。
今天在那些人收工前一刻钟,他照例蹲在田头,一抬眼就看见日渐枯萎的稻禾,不由得心中难受。
再过个十几天,稻禾就会枯死,再也救不回来,家里存粮又少,日子可怎么过得下去?
老娘七十多岁了,这一年恐怕熬不过去。
正是在伤心的时候,他听到枯井那头吵闹起来。
他开始没理睬,后来吵闹声越来越大,他就伸长脖子张望。
起先听不清楚他们在吵什么,但声音里的激动兴奋满溢而出,直向他扑过来。
后来所有的声音汇集成一个词,一浪高过一浪,震动天地。
“水!水!水!”
王大虎一愣,脑中划过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下意识走到那些人挖的明渠边低头看去。
沟里有水缓缓地流过来,开始不多,但确实是水,源源不绝。
他伏到地上,伸手鞠了一捧水,捧到面前呆呆看了片刻,猛地把水泼在脸上。
清凉,像沁入了心里。
双手和着水盖在脸上,王大虎喉咙里发出似哭似笑的一声。
过了一会放下手,再看明渠里时,水越积越多,顺着沟渠流入他的田地。
他恍惚看见庄稼吸饱水分,精神奕奕地挺立起来。
快速从地上爬起,他转头就往村子里跑:“出水了!出水了!县太爷挖出水了!”
跑到半路,迎面撞上一个人,一把抓住他问:“你说什么?”
王大虎定睛一看,是村子里的贺师傅,连忙欢喜地道:“贺师傅,县太爷不是骗我们的,他真的挖出水了!”
“怎么可能?”贺师傅瞪大眼,满面难以置信,“不可能!县太爷看中的地方根本不可能有水,你听谁说县太爷挖出水了?胡说八道!”
王大虎怒道:“谁胡说八道了?我自己看见的。你要是不信去看,水都流到我家田里了。”
说着甩开贺师傅,继续往村子里跑,一边叫着:“出水了!出水了,县太爷挖出水了!”
跑出几步,村子里有人听见,奔过来围住他询问。
贺师傅呆立原地,望望包围着王大虎的人群,又朝村头县太爷他们这几天挖井所在地的方向望去。
他觉得自己不会看走眼,那地方没有地下水,可是王大虎的神情又不似作假。
最后他一跺脚,往王大虎刚刚过来的方向跑去。
还没到王大虎家的田地,隔着老远,他已经听到喧天的欢呼声。
听着这动静,虽然没见到水,他已经确认王大虎说的是真的,县太爷果真从地下挖出了水。
他们的庄稼有救了。
而且按照县太爷的说法,平阳县地下水资源丰富,不止他们这儿有水,许多地方都有,完全可以供应全县庄稼的浇灌。
全县的庄稼都有救了啊!
自己家、隔壁村的妹夫家、三十里外的表弟家,庄稼全都有救了!
就在他往前跑的时候,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和叫嚷声:“快去看,县太爷挖出水了,王大虎亲眼看见的。”
“真的出水了,我们的庄稼不会枯死了。”
“快去快去!”
他回头一看,乌泱泱的一片人,男女老少,有些跑得快,有些跑得慢,但都在尽自己的全力,向前跑着。
那是杏子村的村民得到消息,正在往这儿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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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酉时,太阳已经西斜,距离平日收工的时间不到一刻钟,今天场上却热闹非凡,人从各处聚拢来,挨挨挤挤在竖井边,明渠旁,田地里。
谢亦云一路走过来,查看水量及水流情况。
和她的预期相符,依靠这条坎儿井,即使今后遭遇再大的旱灾,杏子村都将无所畏惧。
这点杏子村的村民也都想到了,正是因此才会越发激动。
“天啊!天啊!”有人颤声喃喃道。
太多太多的情绪堵积在胸口,不知如何表达,最后就喊出了这一句。
这只是人在情绪最激烈时的一句习惯性口语,并不是真的在喊老天爷,旁边却立刻有人接话:“喊什么老天呢?这是县太爷给我们挖出来的水,和老天爷没半点关系。”
“对对对,我们应该谢的是县太爷。”
“是该谢县太爷,隔壁平长县都求了两次雨了,老天爷还没给他们降雨,我们县太爷倒是先挖出水来了。”
“他们求什么雨啊,这些年求雨就没一次成的。”
“就是,要我说,他们求老天爷还不如来求我们县太爷呢。”
谢亦云走过,杏子村的村民不敢和她说话,可是那些议论却飘到她耳边。
她对他们口风的迅速改变毫不意外。
人们敬畏老天是因为有所求,可是人也是最实际的。
老天不应他们的苦苦哀求,若是没有她的出现,他们别无他法,会继续求下去。
但她来了,解了他们的困境,相比之下,比老天显得更可信任。
于是他们理所当然地抛开老天,转向自己这个能给他们实实在在解决问题的县太爷。
站定在田头,瞧着明渠里的水缓缓流入庄稼地,耳中听着村民们兴奋的谈论,谢亦云深深地吸了口气。
穿越过来已经八天,这些天她一直表现得胸有成竹,大局在握的样子,其实心里深处有一丝不安。
虽然已经通过各种途